“白亚寕!”
“白亚寕!是我!霍天宇!”
白亚寕恍惚间听见了有人正在叫唤自己的中文名字,脸上好像让人不停轻轻拍打着。
她勉强张开了极为疲惫的双眼,一汪委屈的清泉在眸子里盈盈流转,正努力接收眼前这个男人模糊的影像。
“别睡!你正在失温,我带你回家,你家住哪儿?”那男人的声音不知为何感觉非常熟悉。
“远青,是你吗?”白亚寕脱口而出,意识模糊中,她眼泪没有停。
“为什么骗我...为什么?”她苍白的唇色,吐出了一句苦涩的话。
“你男人没有来!你醒醒!我现在要把你的湿衣服换了,你先穿我的衣服。”霍天宇说完,立刻动手把那件她身上那件吸了充足水分的棉质夹克除去。
“你里面的衣服怎么也这么湿!”霍天宇没有任何犹豫,又除了一件黑色的棉质休闲衫。
像是擦鞋似的,霍天宇从头到身体帮白亚寕用平日冲浪时备用的大毛巾擦了干。
发量过多的她,无论怎么擦头发还是湿的,霍天宇叹道,
“没事头发长这么多,脑子也不长!”他用力的拿毛巾擦拭着她的身体,直到肩膀和锁骨的地方都有些泛红。
“下手可能有些太重。”他没料想,女人的皮肤是比较细致的,再这么擦下去,可能皮都会给搓掉一层。
混身瘫软的白亚寕,像个布娃娃般任他摆布,霍天宇从平时装运动服的袋子里,拿了一件自己的刷棉连帽衣给她换上。
霍天宇看着她湿透的牛仔裤,几经挣扎的想要一同给换了,但想到车程只有三十分钟,她应该撑得住,就拿方才的毛巾,整个将白亚寕的下身连牛仔裤一同给裹了起来,将车里的暖气开到最大。
做完了紧急处理,霍天宇踩了油门,赶回了市区的方向。
白亚寕嘴里还说着胡话,“远青,你是不是骗我?”
“为什么我总是一个人?为什么?”
“因为你蠢!”霍天宇咬着牙怒答。
说完这话他觉得自己也很蠢,明明旁边这女人意识不清,到底自己有什么好跟她计较的?
他边开车,边伸手背探着白亚寕的额头,脸,颈子,她身上的温度还是没有上来。霍天宇握住了白亚寕的左手,那只过分纤细,骨架细小,似乎很容易就被掐断的手腕。
“跟冰块一样!”霍天宇不知为何更怒了!
“怎么会有你这种人?公路上是自行车可以走的吗?一盏路灯都没有,雾这么浓,没被撞死算你运气好!”
白亚寕眼睛又闭上了,含含糊糊的说了一句话,
“对不起...”
霍天宇看了她一眼,觉得她此刻既可恶又没常识,可心底同时也升起一丝同情,这句道歉的话莫非是她对自己说的?
“远青,对不起。”白亚寕讷讷补了一句。
霍天宇愤怒的捶了车子的喇叭,那声长长的巨响,划破了海岸公路的宁静。
他在山姆的酒吧前面下了车,开了车门立即横抱着白亚寕往里面去。
莎莉已经在门口等候,赶紧指示霍天宇抱着她到楼上。楼上正是山姆和莎莉的住处。
“快来,这是客房,你把她抱进来。”莎莉开了房门,让霍天宇抱着意识不太清楚的白亚寕进了房间。
莎莉手抱着一大块折叠的电毯,还有干净的衣裤,
“她衣服得赶紧换了,不然会感冒的。”
霍天宇说,
“我帮她换过上衣了,剩下的可以麻烦您吗?”
莎莉眼睛骨碌碌的转了一下,理了理耳边的碎发,
“既然上衣是你换的,那別的有什么不能换的?救人要紧,浴室有热水,你帮她身上顺便也擦了擦吧!今天楼下很忙,我先走了。”
“可是...”
霍天宇伸出了那只求助的手,莎莉完全忽视,急急下了楼梯。
山姆等莎莉下了楼,“你这样把他们俩单独留在房里好吗?万一出什么事...”
莎莉笑说,“你看他刚接到电话那么着急,赶着去接她,会发生什么事?他也问我帮忙换衣服,可见不是心存不轨的。”
山姆皱着眉,“你这也太冒险,万一出了什么事,得怎么办?”
莎莉继续说,“放心,我五分钟后就到楼上敲门,如果他心怀不轨,吧台这几个退休老兵一起上楼,还不怕制服不了他?”
山姆摇摇头,“老婆,你真是,有时候我都不知道怎么说你!”
回头莎莉敲门的时候,霍天宇已经把该该开的电毯开了,该接热水的盆子都已经弄好。
他接过莎莉的一杯热巧克力,还有另一杯热调酒,他不解的看着莎莉。
“热巧克力是给她的,我看他常常吃一份花生酱吐司就过了一天,今天晚上这么折腾,恐怕消耗光了。帮她补充点糖分。”
霍天宇点了点头,“那这杯呢?”
“是我家乡治感冒秘方,热威士忌加柠檬蜂蜜,你喝点,暖暖身体,包你明天不感冒。”
霍天宇点点头,
“谢谢你,可是我还得开车,这个傻瓜感觉已经好多了,我想一个小时后我就可以离开。”
莎莉脸色一冷,忽然咳了两声,
“今天你就别回去了,在这儿照顾她,旁边那张沙发床你可以拉出来睡,我跟山姆都老了,没办法整夜照看她,最近我们身体不太好,生意也忙,就麻烦你了。”莎莉的要求几乎是不容质疑。
霍天宇,“可是...”
霍天宇十分钟前的经验是,莎莉对于“可是”这个词,完全是免疫的,她想离开的时候,谁都拦不住。
其实霍天宇也觉得过意不去,一向人情淡薄的m国人,能让白亚寕待在这边,已经实属不易,他们年纪大了照顾不来白亚寕,也在情理之中。
霍天宇拧干了热毛巾,垫在了白亚寕的额头,他仔细的看着她苍白的脸庞,长长的睫毛安静的停在眼眸上,优雅的鼻子冻得红红的,脸庞两道干掉的泪痕,霍天宇帮她抹了去。
她小巧的嘴,此刻没有了血色,
“看来还是得灌点东西才行。”
霍天宇坐到了床边,把她扶了起来,靠在自己身上,
“喝点东西吧!”
白亚寕有点转醒,想要用手接过那杯热巧克力,霍天宇出声阻止,
“你的手在发抖,我来吧,你只管喝。”
霍天宇握着马克杯,先试试看温度,总觉得有点烫,努力的吹了一阵子,才敢靠近白亚寕的唇边。
“不烫了。”
白亚寕啜了两口,觉得暖活了许多,一只手颤颤的扶着霍天宇握着杯子的手,又喝了好几口。
“饿吗?”霍天宇看着躺回床上的白亚寕。
她摇摇头。
两行泪又不受控制的流了出来,弄到了枕头上。
“哪里痛吗?”霍天宇看着她,脸上表情漠然,甚至有点冷淡。
她又摇摇头,眼神空洞。
“谢谢。”她口齿不太清晰的终于说出了清醒后的第一句话。
“既然要谢我,那你哭个什么劲儿?”
“你是不是在想,为什么不是江远青?”霍天宇的声调变得冷酷。
白亚寕转了身去,背着霍天宇掉了更多的泪。
“关你什么事?你就知道笑我,骂我,讽刺我,随便你。”白亚寕倔强的声音从毯子的空隙中传来。
“早知道就让你在加油站冷死!”霍天宇压低了声音怒道。
“对,你就是多管闲事!我宁愿冷死!”白亚寕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说这种讨人厌的话,可话就从嘴边这样溜了出来。
霍天宇点点头,
“看来不需要我在这边守着了,你好得很。可惜你脑子已经烧坏了!”
说了要走,白亚寕却没听到霍天宇有什么动作。
正在等着他有动静的瞬间,一下子她的身体让一双强而有力的手臂给强迫翻转了过来,又被拉着坐了起身。
惊慌失措的她,瞪大了眼睛,只觉得双肩让两只手紧紧钳住,霍天宇的脸只距离她的脸五公分左右,
“白亚寕我告诉你,你跟他交往的第一年,他就跟好几个音乐系,国贸系,还有外文系的女生往来,一直到你毕业!还有毕业后。”
“他不让你去他公寓的时候,都是因为有别人在他屋子里。”
“你身边全部的人都知道,只有你一个,假装看不见。”霍天宇冷眼看着她。
“你不是最会催讨欠书吗?你不是馆员白无常吗?江远青的债,你怎么就不敢看了?怎么就不敢讨了?”
白亚寕看着从他口中说出的每一个字,都像斧头,锤子,似是要在转瞬间摧毁她的全世界,那个其实她心里大概有数,已经快要粉碎的世界。
良久,她都说不出话来,只是瞪着床单,毯子。
“我的父亲已经离开我了,现在我只有他,你把他拿走了,我还剩什么?”白亚寕望进了那双冰寒的眼眸,以最微弱的声音为自己找了个借口。
霍天宇把她重新放回了床上,“你好自为之,你想当个窝囊废,就去吧。”
说完,他头也不回的出了房门。
白亚寕听见楼下引擎的声响,渐渐地远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