冯立脱下西装,才发现自己女儿的表情有些不对劲。
“怎么了?”
冯婷呆滞着,她仔细回忆着那条昏暗的巷子,那三个人,分明就是陈叔叔、徐老师和项燃。
冯立在女儿呆滞的眼睛前打了个响指:“想什么呢?这么入迷。”
冯婷吓了一跳,轻轻打了打爸爸的手:“吓死我了。”
冯婷平静下来:“散会的时候,我不是提前出来了嘛。”
冯立“嗯”了一声,那时大少说他有事要走了,可以散会了。
不过众人忙着翻看计划书,并没有立刻离席,只有冯婷这个闲人,先走了出来。
冯婷接着说:“我看见陈叔叔和徐老师,来把项燃带走了。”
“谁?”冯立不太清楚女儿说的那两个人是谁。
“我同桌陈灵的爸爸,还有我们的历史老师,就是项燃的继父。”冯婷解释着。
冯立蹙眉想了想,这个城市里面,但凡有点名气的人,他都是知道的。
“陈江和徐晨?徐晨去接儿子我能理解,那陈江去干嘛?”
冯婷耸耸肩:“我怎么知道。”
“哦,我还听见,那个带我们进去的小姐姐管徐老师,叫三爷。”冯婷对当时听见的东西,太记忆犹新了。
因为她的印象里,徐老师就是个营养不良的大叔,何倩老师那样的大美人能喜欢他,真是瞎了眼睛。
能让蓝馆的人都尊称一句“三爷”,那可就不简单了。
冯立凭他多年来的敏锐力,敢保证,项燃那是一定不简单。
“婷婷啊,你和你们班项燃关系怎么样?”
冯婷不太喜欢项燃,因为项燃的闪光点已经盖过了自己,再加上同桌陈灵那个万年老二的影响,冯婷就更不喜欢项燃了。
“不怎么样。”她看着镜子,取下璀璨的钻石耳环。
冯立抬眼看了看她,又低头下去脱皮鞋:“你不是和我说和班上每个人都处得很好吗?”
冯婷摸着精明的钻石耳环,有些烦躁在学校里面不能穿戴这些饰品。
“我和项燃连天都没聊过,怎么处?”
冯立显然不太相信:“天都没聊过,那人家怎么知道你喜欢喝橙汁?难不成暗地关心你你不成?”
冯婷一惊:“你说那杯橙汁是项燃送的?!”
“那不然呢,总不可能那些老头知道你喜欢什么吧?”
冯婷把钻石耳环放进首饰盒里面,从自己房间探出半个头来:“你怎么知道的?”
冯立拖着拖鞋,舒舒服服地坐在沙发上:“猜的,不过我觉得我猜得肯定对。”
“那你再猜猜,项燃和大少什么关系?”
冯立躺了下去,看着顶上那盏崭新的水晶灯凝滞了半晌,他莫名回想起这盏灯的故事。
那时爱人还活着,家里很暖和。
爱人一直嫌弃家里的灯不好看,终于决定去买一盏新灯,水晶闪闪,显得奢华。
冯立一向反对这些奢华之物,他知道自己虽然唯唯诺诺,一生没有什么大作为,却也不作奸犯科、不贪污腐败。
爱人终究还是买了灯,还没来得及安装,就接到了任务。
冯立至今仍记忆犹新,那是一个老灯微弱的夜,柳芳的手机显示的是省公安厅厅长的电话号码。
柳芳还在洗澡,冯立便替她接了。
张厅长是个急脾气的人,一听不是柳芳,立刻怒喊让柳芳接电话。
冯立把手机递进浴室,热气氤氲之间,他看着自家媳妇的好身材,痴痴地笑了笑。
柳芳挑了挑眉毛,警察身份之外的另一个身份,女人的风情万种,展露无遗。
冯立看着那盏水晶灯,他不敢相信,自己的老婆,已经不在人世了。
那时的柳芳,表情从诱惑迷人,变成严肃庄重,浴室很安静,连她最后一句话,都变得更加铿锵有力。
“保证完成任务!”
柳芳接到的任务,是去海城。
冯立不明白,为什么万里之外的海城,也轮到南城的警察去管。
直到柳芳满是烧伤的尸体运回南城的时候,冯立才真正认识到媳妇的身份。
全国五十强警察中唯一的女性,为任务而死,听闻死得光荣。
尸体停在太平间的那晚,冯立在太平间里站了一夜。
那么一个美丽的女人,烧成一个龟缩的塑料,像个皱缩的黑碳。
冯立的眼角涌出一滴泪,顺着脸滑下去,落在沙发上。
冯婷久久听不见父亲的回话,又问了一遍:“问你呢,你觉得大少和项燃什么关系?”
冯立擦掉眼泪,嗓子沙哑低沉:“婷婷,无论如何,你先去和项燃搞好关系。”
“知道啦。”冯婷答应着,便回了房间。
海城。
这是一座明明与南城一点关系都没有的城市,却偏偏,两座城的人,如蛛网一样牵连在一起。
他记得太平间里的那晚,别人说他要疯了,可他知道自己是去干什么的。
柳芳死的姿势很奇怪,像胎儿在妈妈的肚子里一样,蜷缩着,似乎怀里抱着什么东西一样。
背部被烧得看不出人样,可她依旧紧紧抱着怀里的什么东西,不敢松手。
可作为柳芳的丈夫,冯立却不能知道妻子的死因,她执行了什么任务,为什么遇到车祸,为什么死成这个姿势。
所有有关部门都瞒着他,回避着他。
他第一次感受到,自己这个南城市市长,也不过如此。
自那时起,他开始拼命结交与南城有关系的人,蓝馆,就是其中之一。
因为身份原因,他没办法亲自前往南城,只有和南城的大人物都建立起友谊。
那些事情,就都好查了。
他是个思维很敏捷的人,柳芳如袋鼠护娃一样的姿势,已经让他猜出了很多故事了。
只有能查到柳芳拼死都要护出的东西,就能查到一切真相。
项燃。
你可一定要与南城有关系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