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芳芷一人在热闹繁华的街市里穿梭，腰间的玉佩若隐若现。

“糖葫芦？！”胡芳芷见到商贩喊叫买糖葫芦，立即跑过去拿起一根放在嘴里，细细咀嚼，“嗯，好吃。”

胡芳芷自幼在山上长大，吃的是鲜蔬等清淡之物，回府时亦是天天山珍海味，不曾吃过市井吃食，今日一尝，的确别有一番滋味。胡芳芷边吃边离开，忘了给钱。

那人喊道：“公子，您还没给钱呢？”街市嘈杂胡芳芷并没有听见。

这时，一男子出现，在那商贩手中掷了一两银子。

此男子不是别人，正是朱允炆。

那日，当得知胡芳芷是女儿身时，朱允炆虽然嘴上没说什么，心中却莫名的酸甜，一阵暖意向胸口袭来，究竟为何他也不知。

胡芳芷一路上蹦蹦跳跳，哼着小曲儿，来到茗烟阁，不过她没有急于进去，而是在门口停了停，将最后一颗糖葫芦吃完，“赌一把！”便走了进去，坐在与那日同样的位置上。

朱允炆随后跟着胡芳芷进入茗烟阁，“小二，来壶酒。”

“这就来！客官您稍等。”小二殷勤地说道。

胡芳芷听到此声，甚是熟悉，转头一看心里乐开了花，“天要助我！”

朱允炆亦是看到了胡芳芷，便走过去，“公子，我们又见面了。不知，可否？”双眸盯着条凳不放。

胡芳芷未待朱允炆说完，便说道：“可可可！”

小二上来一壶烧酒，外加一盘花生米。二人沉默不语，机械地喝酒。

胡芳芷张口打破了这尴尬的气氛，“今日，公子怎么不和你的心上人同游？”

朱允炆好似早有准备，知道胡芳芷定会讽刺他一番，说道：“两情若是久长时，又岂在朝朝暮暮。”

胡芳芷翻了一个白眼，冷哼一声。

胡芳芷试图去劝说朱允炆放弃欧阳紫宸，“实不相瞒，你们二人之间是不会有好结果的。趁公子所陷不深，还是及早脱身吧！”

“公子，此话怎讲？”

胡芳芷支支吾吾，半天也说不出什么理由，只是搪塞了一句，“你爱信不信。总之，你们二人就是不能在一起。”

朱允炆觉得甚有意思，挑起眉梢，邪魅一笑，“若我非要和她在一起呢？”

胡芳芷见他如此冥顽不灵，自是知道再说什么也无用，“我不同意！”

朱允炆轻蔑地哼了一声，“这可由不得公子同不同意。”

胡芳芷拿起酒杯，便大口大口地喝下去，将一腔怒火，随着酒一起入肚。

原本胡芳芷打算说服朱允炆放弃欧阳紫宸，没想到他没放弃，自己倒是怒火中烧。她自己倒也不想插手这件事，奈何碍于她四哥的面子，不得不帮她四哥一把。

胡芳芷只能厚着脸皮，从腰间掏出珍珠珊瑚臂钏，放在桌子上，若无其事地将臂钏推到朱允炆面前。

“公子，这是什么意思？”朱允炆放下手中的酒杯。

“那个，那个······”胡芳芷右手抵在额头之上，遮住脸，“我知道你意志挺坚决的。既然这样，你帮我把这臂钏给欧阳紫宸？”

“这不是那日的臂钏吗？”

“对，就是那个。”

“恕在下无能为力。”

胡芳芷猛地站起来，喊道：“为什么？”

周围众人都被胡芳芷唬了一下，一齐向胡芳芷瞅去。胡芳芷环顾四周，挠着头发，嘴角勾起了苦涩的弧度，点了点头以表歉意，随后坐下。

“公子，你说呢？”朱允炆将臂钏推回到胡芳芷的面前，反问道。

胡芳芷没有说话，心里却也明白，换做任何男子，都断然不会这般做的。

“那就不打扰了。”胡芳芷拿起桌子上的臂钏，语气似乎平稳却夹有丝丝遗憾，向门口走去。

朱允炆不知为何，眼中多了些许遗憾和后悔，伸出手要拉住胡芳芷，“诶。”

但，胡芳芷走得急，并没有听到。

宰相府书房中，胡惟庸正将今日朝堂上发生的事说与马瑞兰，胡承坤也在一旁听之。

“老爷是如何定夺的呢？”马瑞兰大概知道事情的起因后问道。

“说起来，芷儿的确也到了该出嫁的年龄了。”胡惟庸眉毛拧了拧仰面说道。

马瑞兰心中打鼓，“莫非老爷真的要将芷儿嫁与皇室中人？”

“这帮朝臣，不想着自家的女郎，偏偏要打小妹的主意。”胡承坤说道。“父亲作何打算？”

“这个嘛？”胡惟庸刚说了半句又忙咽住，低头沉思。

胡芳芷恰好此时回府，正要去找胡承坤，便被仆人告知胡承坤正和胡惟庸马瑞兰在书房商议要事，她想了想便一溜烟地向书房走去。临近书房时，听见正在商议与她有关的事，便刹住脚步往里细听。

“也不知道皇太孙是否喜欢小妹，这些朝臣总是喜欢乱点鸳鸯谱。”胡承坤捶手，略有焦躁地说道。“虽说皇上还未下令，但······”

马瑞兰面色凝重，扫了一眼胡惟庸，胡惟庸亦是面色铁青，低头不语。

现在摆在胡惟庸面前的有两条路，一是立即起兵谋反，二是嫁女。可，如今谋反的条件尚不成熟，如果贸然起兵后果将不堪设想。只能说是万事俱备只欠东风，而那东风便是——舆论。到底为何谋反？要打着什么旗号谋反，天下百姓才能心悦诚服呢？

另一条路便是嫁女。但，如果真的将胡芳芷嫁给皇太孙或燕王，他们其中一人的话，也许，之前所做的一切都会前功尽弃，甚至将会失去起兵谋反的正当理由。即使不嫁，朱元璋也会下旨，不过是早晚的事罢了。而且自秋闱大庆之日起，朱元璋便暗自怀疑胡惟庸的忠臣之心。

胡惟庸整理整理衣袖，看看日影儿说道：“要不就赌一把？嫁······”

胡芳芷听到后，急得跺脚，跨过门槛险些摔倒，“不嫁！不嫁！”

三人面面相觑，惊异不止，仿佛眼睛会说话似的。

这时，马瑞兰转惊为“喜”，立即上前将胡芳芷拉到自己旁边坐下，“好好好，我们不嫁不嫁。”

“芷儿啊，你不嫁为父也不逼你，为父也不想你与皇室中人有何瓜葛。你可有心仪之人？”胡惟庸试探道。

若想既保全胡芳芷，又实施自己谋反大计，最好的办法，便是让胡芳芷立即成亲，这样朝中之人便不会再以此为要挟。

胡芳芷没有立即说话，只是脸上发红，内心突突地乱跳，暗自嘟囔，“父亲不喜我与皇室中人在一起，可朱棣怎么办。”

“小妹？小妹？”胡承坤轻声喊道。

胡芳芷缓过神，看着胡惟庸说：“芷儿，没有心仪之人。”

“当真没有？”

“没有。”胡芳芷眼神故意有所躲避。

马瑞兰看了一眼胡惟庸，“要不先将此事暂且搁置，容后再议？”

胡惟庸似乎看穿了马瑞兰的心思，“也好，也好。”

胡芳芷与胡承坤一起走出书房，向后院走去。

“四哥，你···”胡芳芷停下脚步，将臂钏从腰间拿出。“四哥，这个臂钏···其实欧阳紫宸并没有收。我撒谎了，对不起，四哥。”胡芳芷一脸软怯，低下头没敢直视胡承坤。

胡承坤接到臂钏，在手中摩挲着，说道：“没事。这事我已经知道了。”

胡芳芷惊疑地抬起头，“四哥，你？！”

原来那日雨停后，欧阳紫宸便派人送来一封信，信中所言字字诛心，胡承坤也没有想到欧阳紫宸竟然如此的决绝。

“那四哥，你？”

“荀夫子曾曰：“不积跬步无以至千里，不积小流无以成江海。””胡承坤仰面说道。“我不怕她不爱我，我会让她慢慢地爱上我，哪怕一天只爱那么一点点都无妨。”

胡芳芷发觉眼前的四哥虽然满嘴的圣人言，之乎者也，但真的是用情至深，甚至有点卑微。

话说，因那日胡芳芷偶然听到胡惟庸等人的谈话，这几日便茶饭无心，起居恍惚，原本打算去韩国公府上找她姑姑，后来因身体不适也只能作罢。

烈日当空，夏风乍凉，吕妃娘娘正坐在文华殿的房梁下，霓裳在靠椅后不停地扇着扇子，侧面摆放着木桌，桌子上放着解暑的吃食和冰块。

这时，一男子身着素色紧衣窄袖，低头疾步走来，“娘娘。”

“说。”吕妃娘娘慵懒地品了一口上等的果酒。

“太孙殿下，先是与一男子见面，后又和一女子在潇湘阁中听戏，二人举止亲密，好像······”男子止住言语，抬眼瞥了一眼吕妃娘娘。

“女子？！”吕妃娘娘将下手中的果酒狠狠地摔在木桌上，酒渍洒满一桌，发出咣的一声。“这孩子，越发得不守规矩了。”

“那女子可知是谁？”吕妃娘娘扫了一眼男子。

“只知那女子，后来走进玄龙镖局之中。”

“玄龙镖局？”

“是的。”

“好，限你三日之内，查清楚那女子的身份，并把她带到我的面前。”吕妃娘娘眼底一片寒气，端起果酒，抿了一口。

这时，朱允炆从转角处走来，玉生见到后形色仓皇地跑过去说道：“殿下，您这是又去哪了。”

又使了个眼色，小声嘀咕，“吕妃娘娘来了。”

“你先退下吧。”

男子低头疾步离开，与朱允炆擦肩而过。

“母妃，这样大的日头，当心身体啊。”朱允炆略有殷勤地说道，走进吕妃娘娘身边，拿起桌子上的西瓜。

吕妃娘娘佯装欢喜，“允儿，这是去哪了？”

朱允炆一边吃着西瓜一边云淡风轻地说道：“没去哪，就是出去走走。”

“出去走走是去哪啊？”吕妃娘娘语气中蕴含杀气，步步紧逼。

朱允炆顿了一下，又吃起西瓜，直到琉璃盏中的西瓜全都吃完后，才慢慢张口问道：“母妃，找允儿何事？”

吕妃娘娘扫了一眼琉璃盏又看了一眼霓裳，笑道：“也没是什么事。就是今日朝堂之上众人在商议给你娶太孙妃的事。”

“太孙妃？！”朱允炆刚要落座就被唬了一下，立即起身，一脸惊慌地看着吕妃娘娘说道。

“有什么问题吗？”

“孩儿，还没准备好成亲。”朱允炆又缓缓地落座，眉梢拧了拧，嘴里嘀咕着。

“宰相之女，胡芳芷。如何？”

朱允炆心头突然一震又猛然地收紧，瞳孔似乎要震裂开，“母妃，你再说一遍那个名字？！”

“宰相之女，胡芳芷，怎么了？”

“没事，没事。”朱允炆确定无疑后，一脸茫然地向后倚去。他没有想到半路会杀出一个胡芳芷，也没有想到，世事竟然如此难料。

“不过·····”吕妃娘娘说道。

“不过什么？”朱允炆身体又向前倾斜。

吕妃娘娘整理衣衫，向园中杏花树看去，又摆弄摆弄手指上的扳指，语气中带有自我嘲讽之意说道：“嗬！人家宰相可看不上你这区区的皇太孙，极力推脱呐。”

玉生轻蔑地插嘴道：“我家殿下还看不上他家女郎呐。”

朱允炆呵住了玉生。

吕妃娘娘扑哧笑出了声，“玉生你倒是护主。”

“我家殿下，将来可是九五之尊，权倾天下，区区宰相之女又有何配不上。”玉生投其所好说道。

朱允炆恶狠狠地瞪了一眼玉生，“退下。”

吕妃娘娘语气婉转迂回，似有无尽深意地说道：“你唬他作甚，我倒觉得他说得对。”，“不嫁就不嫁，我家允儿还不稀罕呢。”一语未终便起身离开。“本宫有点乏了，回去歇息了。”

朱允炆作揖说道：“恭送母妃。”吕妃娘娘没有转身，只是象征性地挥了挥手。

“玉生，你跟我进来。”朱允炆拂袖走进寝殿。

玉生在寝殿中，足足待了一炷香的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