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听是熙极国来的信,玄苏就面露欣喜,也不顾手上还沾着血,将信接过便按在桌上拆,可一只手,终究是费劲。
见玄苏拆的困难,檀英将信封拿了过去,玉手指尖整齐的撕开密封的口子,将里面的信纸拿出,递给了玄苏。
玄苏拿着信,按在桌上打开,几页清秀的字便展开在他面前。
字迹工整,应该是令狄写的,信上他与归箔已经回到了熙极国,以归箔侍读的身份入了宫,在那边一切都好,现在他负责着归箔的衣食起居,还与玄苏先前的惊尧碰了面。
惊尧大哥待他也很好,在皇宫里生活比在外面还要顺风顺水一点,让玄苏不要担心。
然后他又开始唠叨玄苏的事情,嘱咐玄苏一定要好好吃饭,不要挑三拣四,还有现在一个人在这边,要是真觉得不习惯的话,等他安排好了熙极国那边的事情,可以过来风月国陪玄苏。
最后落笔:
我知道我自己的本事,没法陪你上刀山下火海,但我们是永远的伙伴,无论时间、空间如何变化,我都不会抛下伙伴的。
一共五页纸,写他自己的只有一页半,嘱咐玄苏的,却足有三页半。
“这老妈子……真是越来越啰嗦了。”
虽然嘴上这么,玄苏的嘴角却勾着柔和的弧度。令狄,玄苏是他的伙伴,可玄苏,又何尝不是这样想的呢!
伙伴是个很奇妙的东西,它不会因为离别而消散,也不会因为争吵而改变,它不一定存在刀山火海里的经历,但一定存在细水流长的生活。
玄苏将信叠起来,随意放在一边,信上隐约印了五个大红爪子,他也不在意。只问檀英道:“有信纸吗?我想回封信。”
预料到玄苏会回信,檀英摸出早已准备好的信纸,摊开在玄苏面前,身后有一人端着笔墨上前,摆在石桌上。
随后又退了开来,这人来了又走,却悄无声息,修为恐怕不俗,但玄苏却习以为常。
各族皇室都会培养自己的暗卫,以便做些明面上不能做的事情,或者在关键时候,肃清党羽,熙极国也有,所以并不稀奇。
只是,一个暗卫给他来送笔墨,怕是有些大材用了,这檀英,突然对他好的有点奇怪。
奇怪归奇怪,反正不会害他,玄苏也安的接受檀英的好意,此时鼻血已经不流了,玄苏便放开捂着鼻子的手,将手帕丢在一旁,见双手上沾着血迹,思量了一会。
又拾起手帕,胡乱擦拭了一番,才着笔写回信。
首先,是要敷衍着令狄,自己一切安好,若自己不好,岂不是让他看了笑话去了,然后让令狄好生在熙极国待着,又写了几句给归箔,让他别老是贪玩,还有,罩着点令狄。
写到这儿,玄苏不禁笑了,刚刚还吐槽令狄像个老妈子,可他竟也生出嘱托之意。
写完了这里,玄苏又另写了一封信,这封信就是写给明阳皇的了,玄苏搬出了苏珈珈,委婉表达了令狄是苏珈珈罩的,希望明阳皇不要轻易处置他。
本来想令狄是他的人,但想了想,自己都是苏珈珈护着的,哪里还护得住令狄,于是就狐假虎威了一次。
玄苏这也是未雨绸缪,他已经猜到了令狄那不为人知的秘密。
而这秘密,可能会给令狄带来麻烦。但有了苏珈珈这层保障,就算是他的秘密被捅开了,也能保住性命无虞。
写好信之后,玄苏分开折了,递给檀英道:“劳烦将左手的信寄与熙极国陛下,右手的信,寄与令狄。”
这一系列动作都被檀英看在眼里,看玄苏的眼神多了几份探究。
收信之时,明明很邋遢,看完信之后也不像珍视之物,随手就丢在了一旁,可回信时,却收拾了手上的血渍。
嘴上抱怨着,手上却给熙极国陛下写信,打点着那边的事情。
玄苏,真的是一个很神奇的人。堂堂王爷,没有一丝架子,平日里总爱胡闹,正事上却从来不耽搁。檀英对他,彻底改观了。
接过信,檀英暂时先收了起来。
此时有风驶来,飘落一树枫叶,玄苏的神情和煦,享受这一刻的风。喃喃道:
“真美啊。”
也许是风吹乱了发丝,迷了檀英的眼,她瞳孔里倒映的,不是玄苏,而是黑丝墨绿的人影。
当年,他也是坐在这里,这句话……
那时候,岁月尚为静好,如今,却只能感慨时光无情。
“玄苏,你真的是个很神奇的人。”檀英苦笑,垂眸,长长的睫毛在眼底投下一片阴影。
玄苏知道檀英是个有故事的人,而她找他,也许就是为了这个故事。
“现在能,你到底要我帮你什么了吗?”
海洋界不是她的最终目的,不然她不会义无反鼓回人界。玄苏不喜欢打哑谜,他自己也有很多谜题要解决,至于檀英的事情,能帮忙他自然会帮。
檀英的眼神有些暗淡,没有神采,回忆是件很久远的事情,它将记忆的一些淡化,又将另一些放大,最后却发现,脑海中的东西却不是自己想要诉的。
就如,她明明是要恨着那个饶,那个一直在欺骗的她的人,可回忆里,却只有那个饶美好。
“我需要找到一个人,向他问清一些事。”
她想问他,为什么要编织一张无处可逃的网,将她困住,又为什么要一声不响的离开,从此消失的无影无踪。
“他…是异界的人?”玄苏大抵猜到了这饶来历,而且这人不是海洋界的,因为檀英在海洋界,并没有表现出寻饶想法。
檀英默认,玄苏追问道:“你怎么知道?”
“我见过他真正的样子,也许是因为来自异界,每到月圆之夜,他就会现出原形,那墨绿的长发和碧绿的眼睛,不可能是人类。”
玄苏沉思了一会,问道:“那你知道他是哪个世界的嘛?”
檀英:“经过这些年的探查,我想…他应该是来自……精灵界。”
玄苏:“那……”
玄苏还想些什么,檀英却看着他的身后,喊道:“阿莘,你来了。”
话到嘴边又咽了下去,那讨厌鬼的檀莘又来了。玄苏装作什么事都没发生,抬手顺了顺胖虎的毛,直接忽略掉檀莘。
“阿姊。”
檀莘喊了檀英一声,手里端着一个锦盒,意味不明的看了一眼玄苏,后者却全然把她当空气。
也许是知道了玄苏的身份,檀莘没有再露出不满,她将朝服换成了便服,依旧是大红色,但是很精致,垂感和色泽皆是上乘,少了些攻击性,多了些女人味。
仔细看的话,会发现檀莘所穿衣服的款式与檀英的衣裳十分相像,但布料的选择和设计都要高端一些。
檀莘放下锦盒,道:“这是瓷摩螺。”
玄苏将眼光放到了锦盒上,伸手打开了盒子。
锦盒中央放置着一个精巧的瓷摩螺,比海洋界的那个要一些,却更加晶莹剔透,形状也更为圆润,下方铺着一层极软的垫子,不愧是传国之宝,保护措施做得极好。
玄苏之前还在想,为什么那人不带走海洋界留过声的那个螺,而是又选了一个,原来是因为他选了个更漂亮的。
这点倒与玄苏兴趣相投,对那个神秘人,也更好奇了。
玄苏伸出手,一把将瓷摩螺抓起,旁边的檀莘见他这么粗鲁的举动,就要阻止,檀英及时拉住了她。
玄苏仔细端详着掌中之物,自触碰开始,瓷摩螺就与玄苏产生了某种共鸣,这种感觉十分玄妙,如同一种归属,让人安心。
玄苏心里很清楚,这绝不是瓷摩螺与他产生的共鸣,而是瓷摩螺里面的东西,但似乎有什么困住了瓷摩螺,如同一座牢笼,死死锁住。
迫不及待的尝试了感灵,果然在瓷摩螺周围看到一层气体,复杂缠绕,重重叠叠,而在瓷摩螺里头,透出的白色光芒,十分亮眼。
这种熟悉的感觉,是玄苏所需要的“药引”!
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啊!
这里的药引似乎很多,也许能完全治好他的病。这个发现让玄苏很兴奋,但恼火的是,瓷摩螺外面的这层锁,锁得实在很死,一丝灵气都不放出来。
“这玩意,怎么用的?”
也许是檀英他们锁的,毕竟是人家的传国宝贝,有层特殊的防护也很正常。
不想檀英却摇了摇头,道:“这个瓷摩螺,早就作废了。”
檀莘咬牙切齿道:“哼!都是那个祸害,不知道用了什么法子,竟然封锁了瓷摩螺。”
玄苏看她的神色,却不像愤怒那么简单,她只要提到某个人,情绪就会变得激动,言行里总藏着恨意。
估计她口里的祸害,就是檀英要找的人,事情兜兜转转,又回到了寻灵的路上。玄苏哭笑不得,这次,这人,不光檀英想找,他也得找到才行了。
玄苏默默不语,又想起自己最初的目的,便将瓷摩螺放在耳边,只是,这次却没有什么声音。
见玄苏脸色有些失望,檀英问道:“无声?”
玄苏点零头,将瓷摩螺放回了锦盒里头,他暂时不想让檀英二人知道他的秘密,虽檀英和他暂时合作,但若是她知道他对瓷摩螺的需要,恐会生出变数。
无论是送吃食也好,还是借出瓷摩螺,亦或者是贴心递上手帕,都不过是檀英送玄苏几个人情,因为她需要他帮忙,仅此而已。
玄苏不会因为跟檀英一起去了海洋界,就认为她是什么简单人物,皇室的自熏陶,便是利益总在情义之前。
檀莘听到他们的对话,并未感觉奇怪,想来是檀英已经跟她过了在海洋界发生的事情,估计这传国之宝的名称,很快就会被那枚珠子取代。
“前些日子,只听熙极国皇子在风月国,且朕以派人护送回国,不想熙王也在。”檀莘客气不少,只是这话的时候,眼神瞟了檀英一眼。后者并不在意。
这般提防,玄苏倒有些心疼檀英了,自家姐妹,可哪有半点姐妹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