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芸芸······”景齐大喊着从梦中惊醒，看着简陋的帐篷一时有些回不了神。

“大将军，你是做噩梦了吗？”严琼看着魂不守舍的景齐有些担心地问道。

“······噩梦······”对，我的芸芸在等着我！景齐瞬间清醒，或者说他只是在自己的世界中清醒，现在他的世界只有景芸，其他的都和他无关。

景齐猛地起身推开椅子，奔出营帐，拉了一批马就直奔皇城而去，将严琼的呼喊声远远地甩在后面。

“大将军，大将军······”严琼回想着刚刚双眼布满血丝，悲伤到极点的景齐，他知道一定是出事了，不然景将军不会有如此形态，不会做出如此不稳重之事的，当下赶紧唤来一队精英士兵，和自己一起追随景齐而去。

看到这里，景笙也就放心了，疲惫的灵魂再也支撑不住任何动作了，任凭景芸对她灵魂的牵引，直奔皇城而去。

景齐一直为自己的良驹而感到骄傲，说它日行千里也不过分，但此时此刻，他却觉得还是慢了，得再快点，再快点！

如果此时有人看到景齐的脸色的话，一定会大呼此乃活人乎？只见景齐面色灰白，双目赤红，牙龈紧咬，冷汗像下雨一样倾泻而下，宛如行尸走肉。而景齐现在也确实快要支撑不住了，要不是心中的执念，现在恐怕早已悲伤到昏厥。

那是他唯一的女儿啊，从小疼爱到大的，可是现在，她却要先自己而去。梦中的一幕幕在脑海中闪现，他不怀疑梦中的一切都是假的，本来这个时候，皇上急召他回来就十分可疑，再加上梦中宛若真实的场景，他知道，那都是真的，芸芸现在一定在等着自己，想见自己······最后一面！

等景齐赶到宫门时，刚好碰上紧急出宫寻他的大太监，所以才没有受到阻拦直接进了宫。而太监寻他的原因是，皇后怕是不好了！

此时的凤宫已经陷入了混乱当中，太医进进出出，太监宫女已经跪了一地，杜嬷嬷跪在景芸的塌前，拉着景芸瘦弱苍白的手，看着床上衰败的人，已经陷入了麻木，泪水不由人控制的流下，她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她听到一个又一个太监用着委婉的话语告诉她，要开始准备了。

可是，准备什么？准备后事吗？不，她不想！

“来人，给朕救皇后，一群废物，朕养你们何用？”赵禹很少有情绪失控的时候，但现在，他确实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了。要说他对景芸有多少夫妻情分，那倒是没有多少的。他是先皇的第四个儿子，本来皇位是轮不到他的，他也从没肖想过，但由于几位兄长争权夺位，最终导致两死一废，所以皇位就落在了他的头上。

赵禹相当于是赶鸭子上架，因为先皇当时的身体已经十分不好了，而下面的弟弟还都没有长大，所以他就临危受命了。这其中他遭受了多大的磨难和挑战就不说了，而在他还是个王爷的时候，是娶过一个王妃的，但最终难产而死，一尸两命，这件事给他的打击很大，所以一直都没再娶正妃，一直到当上了皇帝之后，在群臣的建议下，必须要有一个皇后了，他就在朝臣之女中选了一个。

选择景芸，当然是因为她的父亲。而景芸和他的年纪相差有些大，两个人之间就更不用说感情了，这些年，景芸做的那些事，他都是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因为他自己知道，如果当初他没有选择她当自己的皇后，她可能还是个在父亲的庇护下天真无邪的少女，出于这份难言的愧疚，他一直纵容着景芸，但也无法对她有更深的感情了。

但他从没想过，这么一个鲜活稚嫩的生命会死在自己前面，这让他有些不好接受，而且，治理黄河水患的计策十分有效，今年夏季黄河没在发水灾了，周围的百姓生活安定，对自己也更加感恩戴德了。在臣子和百姓眼里，这可能都是自己的功劳，但只有他知道，要不是景芸的诚心叩拜，司命星君又怎么会现身帮助他呢？

所以，不管是出于哪个原因，这一刻，他都心慌到了极点，他不想自己的皇后死！

所以当景齐奔入皇后的凤宫的时候，看到的就是十分暴躁和伤感的皇帝，和自己，有些类似。

即使再心急，从小的君臣礼仪还是让景齐忍住了直接奔入内室的想法，跪地参拜：“臣景齐叩见皇上！”

“景将军，您来了······”看着即使在崩溃边缘仍然守礼的景齐，赵禹心里的愧疚又上升了一分，当下亲自上前将景齐扶起，“还是快些去看看芸儿吧。”

景齐这下再不迟疑了，直接奔入了内室，然后他就看到了，那个他从小疼到大的女儿，他的芸芸，脸色惨白地躺在床上，悄无声息。突然，他就不敢过去了，他，怕呀······

这时，杜嬷嬷也看到了景齐，终于像又活了过来，眼泪冲出眼眶，扑到景齐脚边，痛彻心扉地哭到：“将军，您可来了，娘娘一直念着您呢······”

“芸芸，还好吗？”景齐觉得自己的嗓子似乎被堵住了，不然为什么他吐字会这么的滞涩呢？

还不等杜嬷嬷说什么，床上的景芸似是知道自己想见的人终于来了，慢慢地睁开眼睛，艰难地喊道：“爹爹······”

声音很细微，但景齐偏偏就听到了，动作很轻又十分快速地挪到床前，生怕惊扰到了他的芸芸。“芸芸，爹爹来了，不怕啊······”从梦中一直忍到现在的眼泪，在看到奄奄一息的女儿时，终于落了下来，终于，泣不成声。

沉浸于巨大悲痛当中的景齐感觉到有一只瘦弱的手抚上了自己的脸颊，帮自己拭着眼泪，就如往常他练武之后，芸芸带着煮好的甜汤，拿起手帕帮自己擦汗一样，那时的芸芸才小小的一只，转眼她就长这么大了，即将，永远的离开自己了！

想到这里，景齐本来想笑笑，安抚女儿的想法再次被击破，这时的他，除了贪婪地看着女儿，就只剩下满腔的悲伤了。

“爹爹，女儿只是去往另外一个世界了，爹爹一定要好好照顾自己，这样芸芸才能放心啊。”景芸带着娇憨的笑对着景齐甜甜地笑道，这种笑，也只有在自己父亲面前才会出现，而自己，有多久没这么笑过了呢？

“嗯，爹爹，会照顾好自己的，芸芸，也要好好照顾自己。”景齐拼尽全力，让自己的声音尽量保持正常，他都知道的，在梦中，芸芸都和他说过的，他只是，有些无法想象，以后的生活当中没有芸芸会是什么样子。

景笙还没来得及和景芸对口供，但景芸为了安慰自己的父亲所说的话却刚好和景笙对景齐所说的合上，只能说，或许是老天也有些不忍看下去了吧。

父女两没说多久的话，景芸就有些精神不济了，昏昏沉沉地睡了过去。景齐从内室中出来，脚步已经有些踉跄了，他见过太多即将离世的人，他们逝去前就和景芸是一个样子。

赵禹还在外面，之前他是跟着景齐一起进了内室的，不过看到景齐父女见面的场景，又默默地退了出来，他想，还是把时间和空间都留给这对父女吧。

此时看到景齐出来，连忙迎上去问道：“景将军，芸儿怎么样？”

“回皇上，芸芸睡下了，臣今日可否就留在外间，臣担心······”景齐知道自己的要求有些无理了，外男是不能随意进入后宫的，更何况是留宿呢？不过，他真的担心、害怕呀！

“景将军，朕正想和你说呢，皇后她······你先住在凤宫的偏殿吧，晚点太子也会过来，晚上还要麻烦将军照顾照顾太子了。”赵禹尽量让这个话题不那么悲伤。

“谢圣上，臣遵旨。”景齐感激地回道，不管怎么说，能够留在女儿身边，陪她最后一段时间就已经很满足了。

赵禹在吩咐人安置好景齐之后，是准备去处理政务的，最近边关不是很稳定，西辽那边有意出兵东黎，转移国内的矛盾，国内的人才将才又紧缺，一直没有商讨出一个切实可行的方法，实在是让人头疼。

但在经过一处院子时，赵禹突然停了下来。冥冥中，似乎有所指引。于是好奇地问了旁边的太监那是哪里。

“回圣上，那里是佛堂，娘娘经常去供奉的。”太监恭敬地回答。

“佛堂？供奉的是司命星君吗？”赵禹在心里默默地想着，决定过去看一看。

在太监的指引下，赵禹推开了佛堂的门，映入眼帘的就是司命那无悲无喜的神像，和梦中的司命星君十分像，这让赵禹再次感念起了皇后的好。

屏退左右之后，赵禹想了想，掀起衣袍，以真龙之躯跪了下去，看着头顶的佛像说道：星君，如果你真的有灵的话，朕请求你保佑朕的皇后逃过这一劫。

朕，愿折寿相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