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澈从上书房下课后，就看到在外面转来转去的小豆子，这是景芸给他配的小太监，也才十来岁，两个人的关系十分之好。

此刻看着像个陀螺一样转来转去的小豆子，饶是赵澈再稳重，此刻也忍不住笑了出来：“小豆子，你不晕吗？”

“殿下······”听到赵澈的声音，小豆子才停了下来，也是这时，赵澈才看到小豆子的表情，眼眶通红，满脸泪痕，年幼的赵澈心里突然有了一些不好的想法。

“小豆子，你怎么了，是不是，是不是有人欺负你了？”赵澈还在所有不好的可能里找自己最能接受的一个，但很快，他的幻想还是被人打破了。

“殿下，您快去看看，看看娘娘······”小豆子扑到赵澈的脚边痛哭流涕地说道，毕竟也只是一个才十岁的孩子，此刻就像是天塌了一般，说话都有些断断续续。

但赵澈还是听清楚了，看看娘娘？是母后！

赵澈拔腿就跑，小豆子也抽噎着跟了上去。跟着他们一起出来的谢思恒将一切都看在眼里，看小豆子这副样子，是皇后出了什么事情了吗？看样子不是件小事，虽历朝历代都说后宫不得干政，但后宫的动荡总会影响到前朝，最近，真是多事之秋啊！不知此次的事情又会给这个国家带来怎样的动荡。

赵澈赶回凤宫的时候，景齐的休息处刚刚被安排好。赵澈一跑进院子就撞上了正准备去景芸的屋子守着的景齐。

这是祖孙两第二次见面，第一次是赵澈过百日的时候，那时景齐别提多高兴了，搜罗了许多珍品还有小孩子喜欢的玩意儿，就兴冲冲地赶来了京都，转眼赵澈已经这么大了，他的芸芸也要离开了，想到这里，景齐又是一阵心酸，一时说不出话来。

而对于赵澈来说，景齐完全是一个陌生人，但他是个聪明孩子，所以当他见到一个外男出现在凤宫，而且又和母后长的有相似的地方，赵澈立刻就知道这就是自己的外祖父了，东黎的大将军！

可是看着那个满脸沧桑，满脸悲伤的男人，赵澈知道，事情一定十分糟糕了，不然，从不会来的外祖父怎么会突然出现在这里呢？

赵澈觉得自己的喉咙酸涩得厉害，他向景齐施了一礼，哑着嗓子问道：“外祖父，母后，怎么了？”此刻，他还是希望可以听到和心里想的不一样的答案，比如，外祖父只是想他和母后了，所以才会出现在这里，现在母后是不是正在膳房准备他最喜欢吃的桃花饼呢？

看着眼前满眼期盼看着自己的外孙，景齐的眼眶又变得通红，声音犹如石子擦过喉咙般吐出：“澈儿······”，如果可以，他也想如同眼前稚童一般还心存幻想。

“祖父······”赵澈的声音带着哭腔央求地喊道，他真的，真的，不想听到不好的话。

“你母后身体不适，你陪祖父去看看吧。”景齐没法对一个三岁稚儿说出那么残忍的真相，请，让他暂且懦弱一回吧。

赵澈心里紧绷的弦一下子就松了，还好还好，只是身体不适，宫里有那么多太医，一定会把母后治好的，都怪小豆子，吓死他了。

看着相携离去的祖孙两，景笙只觉得，这一刻，什么东黎国的战神，什么东黎国的太子，不过是两个懦弱的可怜人罢了，但却偏偏让人生不起一丝轻视，只有满满的心疼！

即使再怎么欺骗自己，等真正看到床上行将就木的人时，赵澈知道，再也骗不下去了。他扑到床前，声音颤抖地轻唤到：“母后······”，可是没有人回答他，赵澈的心里升起了一种可怕的念头，他伸出稚嫩的小手，颤抖着轻轻拂过景芸的鼻端，心里终是松了一口气。

他太害怕了，害怕到自私地想要景芸赶紧醒过来，像之前一样，带着他去摘桃花，去做美味可口的桃花饼，所以他趴在景芸的耳边，一声又一声地唤到：“母后，母后，澈儿来了，你醒醒，母后······”直将景齐和杜嬷嬷唤得泪流满面，不忍去阻止。

终于，在赵澈的不断努力之下，景芸的眉头皱了皱，似乎就要醒过来，赵澈紧张得不敢呼吸。

“澈儿。”听到母后在喊自己，即使声音很小，赵澈还是十分惊喜，更加凑前地回到：“母后，我在呢。”

看着眼前小小的儿子，景芸心里有太多复杂的情绪，她知道自己是爱澈儿的，可是这几年的宫廷生活，让这份爱中夹杂了太多私欲，很多次，澈儿成了她争宠的工具，可他对自己的孺慕之情确是那么的真切，他不知道自己的母亲是那么的不堪，双手早就不再干净，他曾笑着对她说，她是这世上最美的仙女。多么乖巧的孩子啊，早知如此，她一定全心全意地对他好，她已经后悔了，后悔至极！

景芸的眼泪成串地淌进枕巾，眼前的父亲，赵澈，杜嬷嬷在泪目中变得越来越模糊，周围的声音也越来越远，她知道自己已经撑不住了，她很想对澈儿说，母后没事，她很想对父亲说，女儿不孝，让父亲担心了，也很想对杜嬷嬷说，以后她的小姐不会再做坏事了，可是，她真的没有力气了，只能再次陷入昏迷中。

“母后！”

“芸芸！”

“娘娘！”在场的三人被景芸的昏迷吓得几近崩溃，在确定只是昏迷之后，赶紧传了太医来看，凤宫又再次热闹了起来。

消息传到宫中，各处的反应又不一样了。大皇子的圣母生母娴妃听到后，只叹了一声，可惜了，就走进佛堂开始为皇后祈福了，只是不知这其中到底有几分真情实感了。二皇子的生母宁妃听到消息后，脸上倒是掩饰不住的喜意，在这个皇宫，景芸给她使了太多绊子，现在可真是解气，不过在嬷嬷的提醒下还是做了一番样子。

总之，皇后即将殡天的消息犹如涨了翅膀一样传遍了整个后宫，飞进了宫外的大小臣子家中，一时间整个京城都热闹了起来。对于一些人来说，这是个坏消息，对于更多的人来说，这意味着一个机会，一个可能变更储君的机会！

外面的纷纷扰扰都被隔绝在了凤宫之外，这里是安静的，每个人脸上的悲伤都是真切的。凤宫的佛堂中，赵禹也听到了消息，这一刻他才发现，自己贵为九五之尊，居然是那么的无能，无法救自己的皇后，他惨淡一笑，在太监的惊呼中，向着司命的神像弯下腰叩拜下去，他真的做不了更多了。

这一晚，凤宫灯火通明，赵澈和景齐在得知赵禹在佛堂之后，也来到了佛堂祈福。这一晚，景芸的父亲，丈夫，儿子放下自己尊贵的身份，跪拜在佛堂，为自己的女儿，妻子，母亲祈福，希望她可以赶紧好起来或少受些痛楚。

已经五更了，夜黑得深沉，这也是黎明之前最后的黑暗。

整个凤宫，不管是佛堂当中的人，还是守在景芸身边的人都陷入了沉睡，这时即使有人拿起一个花瓶砸碎在地上也不会惊动任何人，而景芸的寝房中，景芸居然清醒了过来，正靠坐在床头看着房中间的桌子。看得出来，景芸还是很虚弱，不过精神却反常的不错，如果杜嬷嬷在这里，怕是要哭死了，这大概就是回光返照了，人在死前也只会这一会儿会恢复清醒了。

而景芸看向的桌子旁正坐着司命星君和脸色也异常苍白的景笙，这时司命正在训斥景笙。

“真当自己是神仙了，还是当自己是个厉害的鬼？居然敢随意使用灵魂之力，还不止一次，本君看你是想魂飞魄散·！”司命异常严肃地训到。

“星君，我知道错了。”景笙放低身段说着好话，只想赶紧将这件事翻篇。

“哼，你知道错了，本君看你是冥顽不灵，那本君还花力气帮你们做什么，你自己就能将自己作死。”司命依然一副黑脸。

“呵呵，这不是，没办法嘛，而且，如果我的灵魂太强大进入芸儿的身体也会产生排斥，现在虚弱的灵魂配虚弱的身体不是刚好吗？”景芸觉得自己还能挣扎一下。不过，即使再来一次，她还是会做出这样的选择，不过，第一次发现，原来司命星君也是个毒舌啊。

这次司命到没有再说景笙什么了，只是冷哼了一声，景笙说的确实没错，灵魂的力量如果和身体相差太大，是很容易造成魂魄不稳的，他本来也是会在景笙的魂魄进入景芸的身体之前，将她灵魂的力量削弱的，不过他的方法不会伤害到她，之后随着身体养好了，灵魂的力量也会恢复的，现在好了，除非景笙以灵魂之躯修炼将灵魂的虚弱消除，不然她进入景芸的身体之后，会经常出现头疼的情况，身体也难以变得健康，不是久命之躯。可现在，很明显，景芸没有时间可以留给景笙去修炼了。

在场的两个女子在听了司命的解释之后，都陷入了良久的沉默。在得知景笙为自己做的事情的时候，景芸是十分震惊的，她想不到景笙会为她做到这个地步，只是为了不让她留有遗憾，即使在得知后患之后，景芸也无法说出任何指责景笙的话，说到底都是她拖累的。

而景笙确是真的有些懵了，她以为自己是可以慢慢恢复的，没想到会是这样的一个后果，即使她知道，这个世界她的人生其实并不属于她，但死过一次的人，总会更加地珍惜生命，她其实是想在这里照顾赵澈的同时，好好的体验一番生活的，现在好像有些搞砸了。

当下只能干涩地问道：“那我能活多少年？”

“哼，最多十五年，最少十年。”看得出来司命是真的有些生气了。

那也就是说，她可能活到赵澈十三岁到十八岁，那时赵澈应该已经有了一定的能力了吧，不用完全依赖于母亲，只是接下来这些年，她的压力会重很多，得在离开之前将所有的一切都为赵澈准备好。景笙在心里默默地盘算开了，想明白之后，也算是松了一口气，但是她把一切都算得明明白白，唯独算漏了人心，她忘了人在相处之后，会产生一种叫做感情的东西，在分开的时候，会不舍，会难受，会，生不如死！

但显然，此时的景笙是没想到那么多的，景芸到是想到了，但她也没有办法改变现状，只能默默地担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