即使还是很想和母后待在一起，但是太医也说了，母后要静养，不能被打扰，为了母后能早日康复，赵澈在自己醒来之后，还是很快就离开了凤宫，去往了上书房，母后看到自己这么用功，一定会很开心的。

这天凤宫的人都非常开心，因为他们的主子转危为安了，而且皇上还赏赐了很多奇珍异宝给凤宫，这也表示了皇上对皇后的重视，在他们心里，只有主子好了，他们才能好。

只是这宫内宫外又不知道有多少人咬碎了一口银牙。

第二天，景笙已经慢慢地适应了新的身体，整个人的精神头都好了很多，于是这天用过早膳后，就传召了景齐景大将军。没人觉得有什么可奇怪的，毕竟景大将军是皇后的父亲，父女见面乃人之常情。

只有即将见面的景齐和景笙才知道，这次见面对于他们来说，是多么的不同寻常。

景齐听到传召的时候，心里只有一个声音：终于来了。

怀着极其复杂的心情，景齐穿戴好之后就来到了凤宫，却被告知皇后在小佛堂等他。

小佛堂？为什么在这里见面呢？景齐心里存了疑。

小佛堂里。

景笙正在烧香，却并不是供奉给司命星君的神像，而是供奉给了一个空白的排位，这让陪在旁边的杜嬷嬷忍不住心里毛毛的。

在景笙插好香之后，还是忍不住问了出来：“娘娘，你供奉的这个排位是谁的呢？为什么上面没有人的名讳？”

景笙沉默了很久，才说道：“是‘我’的。”

“娘娘！”杜嬷嬷声音近乎尖锐地喊道，无论她怎么想，也不会想到，自家小姐供奉的居然会是自己的排位，奇异地，她并没有觉得晦气，只是一瞬间心疼到不能呼吸，泪水不受控制地洒下。

“杜嬷嬷，你知道我为什么会突然好转吗？”景笙也不等杜嬷嬷回答，自顾自地说道：“其实我已经死了，但我又向司命星君借了命，澈儿还小，我必须留下来看着他长大。但是每日的供奉少不得，而宫内又人多口杂，所以我给自己做了个空白排位来供奉，今后我没有时间的话，杜嬷嬷也要记得每日上香。”

这是景笙能够想到的最好一种说法了，除了她和景齐，没人知道，芸儿已经不在这个世间了，听说古人最看重香火供奉，如果她都不做这件事的话，她担心芸儿在另一个世界会挨饿受冻，被人欺负。

这是她目前唯一能做的事情了。

“是，娘娘，奴婢记下了。”杜嬷嬷哭着应下了，她知道她的小姐是不会骗她的，她说的每句话她都信，既然小姐说她能够活下来，是向上天借了命，即使再不愿承认，心里也相信这是真的。

“等我死后，就直接在这个排位上刻下‘我’的名字吧。”景笙想，到时候芸儿就可以一直接受子孙香火的供奉了。

“是。”杜嬷嬷泣不成声。如果按照正常的寿命，她一定走在娘娘前面，娘娘怎么也不会把这个任务交给自己，可是娘娘现在这么做，就只能说明，她可能向星君借的命并不多。

小佛堂没有人再说话了，周围侍候的宫女太监也听到了景笙和杜嬷嬷的对话，不论真情实意还是虚情假意，当下也低低地抽泣了起来。

这些对景笙来说，其实不重要，她只是想要将这件事过个明路，免得后宫会有人污蔑她行巫蛊之术，她只是祭拜自己，这总没问题了吧。

“娘娘，景将军到了。”过了会儿，杜嬷嬷红着眼眶走近站立在案台前的景笙禀告到。

“嗯，请父亲进来吧，你们都退下。”景笙看着供奉的司命星君说道。

“是。”杜嬷嬷挥了挥手，将一众宫女太监带了下去，自己却因为担心景笙的身体留在了门外。但是，如果她提前知道自己留下来会听到这么大的一个秘密的话，她也不清楚自己是否还愿意此时留在门外。

门推开，又合上，脚步声停在了身后。

景笙转身，看着景齐淡声说道：“景将军，过来上柱香吧。”说完，就将手上准备好的香递向了他。

景将军？即使早就做好了准备，但听着和芸芸一模一样大的人，疏远地称呼自己为景将军，心里还是止不住的疼痛。

景齐接过香，走到香案前，一下子就看到了一个无字牌位，不知怎的，眼睛就再也离不开了，沙哑地开口：“这无字牌位······”

“没错，这是我给芸儿准备的，很抱歉，现在只能用这种方式纪念她，等以后，一切都会还给她的。”景笙也看向那无字牌位说道。

景齐觉得自己快要不能呼吸了，没有什么比看到牌位墓碑这些更能让一个人明白，那个人是真的不在了，以后，自己的世界不再有她，自己也会彻彻底底地消失于她的记忆中。

可这是他生命中最重要的人啊，他的芸芸，他的乖女儿！是他的错，他不该让她入宫的，他的芸芸以前是多么善良乖巧的一个孩子啊！

说什么都晚了。

景齐的眼眶迅速涨红，几乎颤抖地将香放在火上点燃，插入无字牌位面前的香炉里。

过儿很久，景齐才慢慢地缓了过来，只是声音却更加沙哑了。

“景姑娘，你是什么人呢？”景齐目光空洞地看着牌位，低声问道。

“我叫景笙，是来自于几千年之后的时代，这次是接了景芸姑娘的任务，帮她守护赵澈长大。”景笙看着司命的神像，实话实说，她没打算瞒着景齐，这对她没好处。

“我要怎么相信你可以护着澈儿长大？”景齐的视线猛地落在景笙的脸上，似乎要把她看透。

景笙没什么大的反应，缓缓转头看着景笙，心里感叹，不愧是百战百胜的护国大将军啊。

“因为，如果任务失败，另一个世界的我就会死，在那里，还有我的父母在等着我，所以，我不能说我一定可以护着赵澈长大，但我会用我的命去守护他！”景笙的声音很轻，眼神澄澈地看着景齐，让他知道，自己是不会害赵澈的。

“你什么时候会离开？”景齐收回视线，不得不说，景笙的遭遇让他有些感同身受，但如果她不离开呢，想要留在这个世界呢？那她的存在就是澈儿最大的威胁！

“可能十年，最多十五年。”看着景齐疑惑的眼神，景笙无奈一笑：“景将军，芸儿的这具身体本就是油尽灯枯，要不是司命星君的仙丹，可能我会缠绵病榻一两年，然后慢慢死去。所以，您可以放心，这个世界上，不会有人比我对赵澈更无私，因为赵澈活，我活，赵澈死，我死。”

景齐已无话可说，对于眼前这个陌生又熟悉的人，他已不再质疑。只是今后，他们又要怎么相处呢？

景笙似是看出了景齐的想法，她缓缓说道：“将军，这世上知道我的身份的就只有你了，相信您也不想看到我被人当做妖怪架在火上烧死吧。”景笙玩笑似的说道。

“胡闹！本将军岂是如此之人！”景齐被景笙的说法给气到了，他怎么会举报她。

“那就好，今后，我们就如往常一样，你是疼爱女儿的好父亲，我是孝顺父亲的好女儿。只有这样，才不会有人怀疑，这样可以好好地在这个世界守护赵澈。”景笙收敛笑容，认真地说道，这也是她为什么不瞒着景齐的原因，因为他一定会发现自己的变化，但如果最熟悉景芸的人都相信她，那其他人也不会质疑她了。

“如往常一般吗？”那是不是说明，他还可以自欺欺人地假装芸芸还在这世上？

景笙提着裙摆，直接跪在了地上，向景齐磕了一个头，说道：“父亲在上，请受女儿一拜！”

“好好好，以后你就是我景齐的女儿了！”景齐有一种失而复得之感，虽然他和这个新女儿不是很熟悉，但他相信，芸芸替他选的人一定差不了。

“我答应过芸儿了，会好好照顾您，所以也希望父亲以后的每一天多可以过得幸福开心，这样芸儿才可以放心。”景笙抬起头，看着景齐诚恳地说道，不管出于那个方面，她都希望眼前的这位父亲好好地。

“好，父亲知道了。”景齐红着眼眶将景笙扶了起来。

小佛堂里渐渐说起了其他的事情，这时杜嬷嬷才紧紧捂着嘴靠着墙壁滑下，她怎么也没想到，眼前的小姐居然不是她的小姐了，那佛堂里的无字牌位就是小姐的了，杜嬷嬷哭得无法自抑，那可是她从小照顾长大的小姐啊，从她还是个奶娃娃，到她会喊自己嬷嬷，再到她结婚生子，一直以来，她都将小姐看得比自己的生命还重要，可是现在小姐居然已经先她一步离开了，那她又该怎么办呢？

对了，还有太子，那是小姐的命，她一定要将太子守护好了，也让小姐放心。

杜嬷嬷收拾好自己的心情，将所有的悲伤深藏在心底，就好像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只是从这天开始，她每天都会来到小佛堂给那个无字牌位上上一炷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