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娘娘,这是内务司呈上的中秋宴会的席位安排,请您过目。”凤宫的大宫女秋蝉拿着一本册子走到斜倚在贵妃榻上翻看账本的景笙旁边,恭敬回禀到。
“嗯,放旁边吧。”景笙有些懒洋洋地回道。
再过三天就是中秋节了,她成为景芸已经三个月了。这段时间她做了很多事情,她的身体已经完全恢复了,也将宫务接了过来,说实话,她是个能懒就懒的人,但所处的环境却并不容她松懈。后宫这个地方是她第一次待,但是却无数次听说过它的大名,即使文学作品当中它的形象和实际总会有一些差距,但大概也不会差太多,毕竟这里可是权利集中的地方,所以,不管是为了赵澈还是为了自己,权利必须在自己手中。不过这样下去也不是办法,还是要培养几个自己的人。
宫务倒是难不倒她,一切遵循旧例就行,只是这账本倒是花了她不少时间。不得不说,东黎确实富庶,怪不得周围的国家都瞪大了眼睛想要咬上一口。只是这账嘛,却是漏洞太多。她大学读的是财会专业,只是更喜欢文字,才选择去写小说,但查账做账对她来说实在是一件容易事,再加上之前景芸给她打下的基础,她很轻松地就发现了账目里面的无数漏洞。略略一算,每年在这后宫之中,就有接近三十万两的银子不知去向,当然账面是做得十分漂亮的。
之前如何就不说了,只是这之后就不能这样了,虽说水至清则无鱼,但每年三十万的亏空实在是太大了,若是被花用在吃食和衣饰上也就罢了,就怕有人用这钱去动摇国家根基,得想个法子了。
就在景笙沉思的时候,秋蝉带着惊喜的语气说道:“娘娘,您知道吗?外面都在传这次中秋宴会本来不会大办的,是圣上为了给您祈福,所以才决定宴请群臣为您积福,而且宫外还会安排人施粥,发送御寒的棉衣,圣上可从未对旁人这样过。”
景笙听了之后,嘴角不由抽了抽,也不知道这个赵禹是怎么回事,这段时间不停地往凤宫送东西,还要为她祈福,不知道的还以为她们感情多深呢。她可是知道的,这个皇帝醉心于朝堂和百姓,后宫的这些人包括自己,都不知道要排到哪个位置去。
不过既然外面都在这么传了,想必有些人已经恨死自己了,唉,她本是想扮猪吃老虎的,现在看来是不行了,不过外面可以传,自己身边的人却不能这么说,不然被外人知道了,指不定怎么说凤宫的人飞扬跋扈了。
当下冷了一张脸,说道:“秋蝉,你在这宫里的时间也不短了,什么该说,什么不该说,还不知道吗?”
“娘娘,奴婢知错了。”秋蝉的脸刷的一下变得惨白,连忙跪下请罪,心里一遍遍地后悔,怎么嘴就没个把门的呢?
“好了,没有下次。让凌越进来。”景笙再次感叹无人可用,芸儿太过看重在外开疆拓土,却忘了安内,整个凤宫居然找不出几个堪当大用的人,还是父亲知道了自己的窘境,将凌越送进宫来为自己所用。“是。”秋蝉松了一口气,不知是不是她的错觉,娘娘最近的脾气越来越好了,如果是以前,自己少说也逃不了一顿鞭子,但偏偏这样的娘娘,让人更不敢靠近了,真是奇怪。
片刻后,景笙正在看着秋蝉刚刚呈上的中秋席位安排,凌越就走了进来,请安之后就站在一旁一动不动了,就像个木头一样,只有那双深邃看不到底的眼睛在告诉他人,这些都是假象。
景笙也没说什么,兀自在席位单子上勾勾画画,就好像没凌越这个人一样,过了大半个时辰,席位的调整已经接近了尾声,站在角落的人也有些按捺不住了,身体慢慢松懈下来,不时瞟向景笙的眼神也带着隐晦的鄙视。
“装就要装得像一点。”尽管景笙的视线仍然落在单子上,但凌越就是知道她是在和自己说话,但她是什么意思,是说自己在装,而且还装得不像?凌越觉得自己做暗卫以来从没这么生气过。
“当然,难道你觉得自己是个合格的暗卫吗?”景笙似是知道凌越心里的想法,依旧是气死人不偿命地说到。
“不知属下哪里做的不好,还请娘娘指教。”凌越终于忍不下去了,挑衅地说道。她出生在西北,母亲是汉人,却不知父亲是谁,只是从自己的外貌上可以看出来,自己是有西辽人和北戎人的血统的。要不是景将军,她和母亲都活不过那个寒冷的冬天,自此之后她就在景将军手下效力了,但那年她才五岁,什么都做不了,转眼十年过去了,她终于可以用自己学到的本事为将军效力了,她想上马杀敌,想征战沙场,却没想到第一个任务就是来到京都,守在皇后身边,而且据说还是一位心狠手辣,飞扬跋扈的人,这巨大的落差让她内心无法平静。
景笙终于将手上的东西放下,慢悠悠地走到凌越身前,缓缓说道:“一个合格的暗卫,首先就应该服从命令,景将军命你听从我的吩咐,你就应该从身到心地执行。”
“属下是这样做的。”凌越犹不服气。
“那你可否将我当做你的主子,可否从身到心地尊敬我,想要服从我!”景笙盯着凌越的眼睛突然严肃地问道,不容她逃避。
“我·······”凌越微微偏过头,想要说她的主子才不是她,但还没说就被打断。
“别和我说什么,你的主子是景将军,现在是不是你自己心里清楚,别自欺欺人了。”景笙也不想再看她了,转身走到塌前坐下,心里想着,认不清自己身份的人不要也罢。
“砰!”凌越惨白着脸跪下。确实,是她没有认清自己的身份,居然在一国之后,景将军的爱女面前骄傲自得了,作为一个暗卫,居然犯了如此大错,若是敌人,怕是自己已经死了无数次了。
景笙拿起茶盏悠然地喝着茶,似是眼前的一切对她都没影响,心里却暗自点头,还不算无可救药。
良久,室内只有茶盏摩擦和汗水滴落的声音。
终于,景笙觉得差不多了,才缓缓开口说道:“没认清自己的身份是一错,不懂得隐藏自己情绪是一错,眼高手低是一错,不能最快适应环境是一错,你说,你来当我的属下,是你亏了,还是我亏了。”景笙的语气依旧轻缓,却字字句句如针一般狠狠扎入凌越的心里,瞬间,凌越也觉得,自己去做皇后的属下,是皇后亏了。
“娘娘,是属下错了。”凌越颓然地将自己骄傲的脑袋叩下。
“你又错了,你该喊我主子。”景笙看着这个被自己击溃信心的人,不慌不忙地再次指出她的问题。
“是,主子!”凌越斩钉截铁地喊道,整个人已经完全沉淀了下来。
看着眼前已经完全不同的人,景笙心里暗叹一声,果然,攻心为上。
“暗卫,我不缺,但这是我的底牌不能拿出来,所以明面上的事情就要交给你去做了,告诉我,你能做好吗?”景笙向前一步,弯腰抬起凌越的下巴,盯着她的眼睛轻声问道。
“回主子,属下能!”凌越想,和自己一起训练的兄弟们总说自己的眼睛深邃,那他们是没见过皇后的眼睛,似是有一种魔力,让自己不由自主地想要答应她说的任何事情,臣服于她,而她也确实有这个资格,到了现在,凌越也知道了,果然谣言害人啊!
“很好,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和杜嬷嬷一起,去各宫吩咐,明日辰时到凤宫来请安,记得提醒她们,如果迟到了,那就不用来了。”景笙站直身子,吩咐道,她想着,后宫如战场,明天这场仗怕是不好打。
“是!”凌越认真地领命退下,不再因为这些“小事”而轻视,待在主子身边,或许她的成就会更大,这一刻,凌越是真的臣服了。
很快,室内又是安静一片。
“出来吧。”景笙拿起拿起茶盏喝了一口,轻声说道。在这个安静的室内显得格外的突兀与诡异,但偏偏得到了回应。
一个黑影突然出现在景笙面前,单膝跪地,声音低沉沙哑地说道:“主子,属下暗一。”
景笙没说话,只是细细地打量着眼前的人。暗一看起来三十左右,长着一张大众化的脸,混在人群中根本就不会被注意,因为长时间没有说过话,声音变得格外沙哑,在自己的注视下,身体都紧绷起来了,这是紧张了?景笙不太确定,毕竟景将军为景芸准备的二十暗卫可不是凌越能比的,如果说凌越是初露锋芒的宝剑的话,那暗一他们就是饮血过无数次的刀。
景芸从不动用暗卫,因为她知道这不仅仅是自己的底牌,也是赵澈的底牌。但是,现在不行了,她的时间真的不多,可能都无法等到赵澈成年就要离开了,这个底牌还是太弱了。
“暗一,你知道我为什么从不用你们吗?”景笙看着暗一神色莫名地问道。
“属下不知。”暗一仍是面无表情,但刚刚的一幕他是看在眼里的,他知道自己或许和凌越一样犯了个错误,那就是小看了眼前的主子,所以在出现在她面前的时候,他会紧张,他也不知道为何主子宁愿去培养个没有经验的凌越,也不愿用他们,但现在,主子可能要给他揭晓答案了。
“因为,你们是我的底牌,没人会轻易动用自己的底牌的,这太危险了。”景笙缓缓说道。
暗一没有说话,他知道主子让自己露面不仅仅是为了告诉自己这些的。
“可是现在我决定要用这张底牌了。”景笙的话无异于一声炸雷响在暗一的心间,要用自己了,这是什么意思,难道······
“别多想,我只是觉得暗卫的数量太少了,所以交给你们一个任务,去寻找一些适合当暗卫的无父无母的乞儿,好好训练,扩充暗卫的队伍,以后你们就都是太子的底牌了。”景笙看着暗一认真地吩咐道。
“是!”暗一忍不住心潮澎湃,当皇后的暗卫和当太子的暗卫,意义是不一样的,而且作为一个武艺高强的暗卫,他和兄弟们都一样,希望可以有一番作为,现在终于等到了这个机会。
只是,“主子,训练暗卫需要很长的时间,这······”暗一有些为难,要想将一个毫无经验的人训练成暗卫,不仅仅需要花费很多精力,还需要很多的时间,就怕主子等不及。
“我知道,十年,最多给你们十年的时间,我要看到结果,所需花费走我的私账,这是我在万德钱庄的私印,你拿着。”景笙拿出一方印有“万德”和“景”字样的印章递给暗一。
“是,属下定不辱使命。”暗一接过印章,掷地有声地回道,十年,那时候太子也长大了,就该是他们为太子征战的时候了。
“去吧。”景笙挥了挥手,大概是最近太过劳累,都有些头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