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六点多,夕阳渐红,杜赫和成云飞进入了山城。
山城附近有一座名山,山上有一座庙。成云飞说每年大年初一,头柱香十分抢手。
“你爸也去上过香?”杜赫问道。
“去过。不过我没烧。”成云飞道。
他们驶上跨江大桥,被堵在了桥中间。橘红色的夕阳铺在宽阔的江面上,随波跳跃。
“远吗?”
“一个小时车程。你想去上香?”成云飞转过头,杜赫正望着江水流过来的方向发呆,侧脸浸在夕照里灿灿生光。
“明天再去吧。”杜赫收回目光,对成云飞挑了挑眉,笑了。
成云飞想了想,说道:“我们吃过饭就去。山脚下也有酒店,可以在那里休息,清晨去山上看日出。好不好?”
“你说了算。”杜赫笑道。
“不过那个地方夏天没啥好看的,冬天有雾凇才好点。”
“冬天我才不去。”
“我知道你不会去,你怕冷嘛。”
他们在山城临河一家饭店好好的吃了一餐,在江边散步抽烟,休息够了,驱车前往名山,住进了那里的景观酒店。大面积落地窗对着月色下起伏蔓延的山峦,近处是主峰的西南入口。
“今天你累了,晚上早点睡,定好闹钟。”杜赫催着成云飞去洗澡。
“我不累。”成云飞嘿嘿笑道。
“我累了。”
“那更好,你躺着,我来服侍你。”
“好。”杜赫干脆答道。
成云飞顿感精神抖擞,浑身充满了力量。以往十有**他的这种请求会被拒绝。
“我们一块儿洗。”他咧嘴笑道。
那一晚山脚下的酒店里不知住了多少人,又有多少人在干着那件令人身心愉悦的事,可杜赫他们一定是战况最激烈,战线拉得最长的那一对。
他们终于困倦虚脱,睡下不足两小时,躺在地板上的手机响了。成云飞赖着不肯起来。可手机里的闹钟不知疲倦的叫着,闹着。
“起床吧。”杜赫坐了起来。窗外漆黑一片,他拧开了床边的落地灯。
成云飞伸手搂住他的腰,不让他下床,撅着嘴不肯睁开眼睛,像一个要糖果吃的小屁孩子。
“再睡半小时吧。”他含混不清的说道,接着就睡着了。
杜赫点了一支烟,熄了灯在黑暗中默默抽着。成云飞的呼吸声匀细悠长,他仍抱着他的腰,把脸枕在他的小腹上,生怕他跑了似的。
杜赫轻抚成云飞黑浓细滑的眉。他不知道该如何定义两人的关系。
最开始是成云飞的面容身材所具有的那种自然而健康美吸引了他。后来他发现他就是一个大男人与小男孩的混合体。正是成云飞内心深处住着的那个小男孩让他着迷。
在杜赫并不漫长的生命里,除了杜颉,他从没跟其他人有过如此深入的交往。在某些方面,他俩的亲密程度甚至连杜颉都有所不如。可他仍觉得不满足,他的心没法定下来。像是有某种力量在拉着他往前跑,不让他停留,留在任何人身边。
等他们终于离开酒店来到山脚的入口处,已近凌晨四点半。
天上地下夜色浓得化不开。山间空气偏凉,可他们也没有厚衣裳可穿。成云飞背着一个双肩包,里面放了食物,水以及香烟。
“出发吧!”成云飞笑道。“爬一爬就不冷了,还会出汗呢。”
山路并不崎岖,可以行车,蜿蜒盘旋至半山腰,那里有一个停车坪,再往上便须靠双脚或乘坐电缆。此时电缆车尚未营业,路边亦无路灯照明。他们借了酒店的手电筒,摸黑爬到半山时,果然出了一身热汗。
杜赫体力不济,拉着成云飞坐在石凳上休息。山间的夜殊不寂寞,不知名的虫叫此起彼伏,不时有山风掠过树梢,惊起一两声奇怪的鸟鸣,响彻群山。
“我背你上去吧,还有一半路程。再晚就赶不上了。”成云飞笑道。
“你不嫌累,我还嫌丢脸呢。”杜赫喘道。
“我不累啊,我可是体育生。这荒郊野岭的,哪有人笑你?”成云飞说罢蹲下来,示意杜赫爬上去。
杜赫把他拉起来,说饿了。两人吃了点面包和饼干。他终究还年轻,略歇了歇又恢复了力气。后半程路,成云飞拉着杜赫的手,在前边领路。
快接近山顶观日台时,他们遇见一堆学生,男男女女累瘫在路边。他拉着他越过他们。观日台并不大,是一片平整而无树木的石台,临崖一侧竖着栏杆。已有不少人先上来了,占据了最有优势的观日点。
风很大,不过三分钟,杜赫身上的汗便干了,他觉得冷。成云飞去租了一件御寒的绿色军大衣。两人找了内侧的岩壁上一处平缓的坡紧挨着坐下,披上大衣,望向仍漆黑一团的东方,等着日出。
他们没等到日出的壮美景色,等来的是晨间的浓雾。那雾不知起于何时何处,很快弥漫于整个山间,沾衣欲湿。他们能看到的最远距离,是隐约浮现在浓雾中的崖边护栏。
“真倒霉,还不如在床上舒舒服服的睡一觉。”成云飞嚷道,打了个大大的哈欠。
许多人的心情跟他一样郁闷,熬夜爬山受冻,等来的却是一片白茫茫的浓雾。旭日被遮挡得严严实实,天却渐渐亮了。
“走吧,我们去庙里逛逛。”杜赫道。他摸了摸被雾气浸潮了的军大衣,想起远方正在服役的杜颉,他此刻该没有心情看日出。
“好吧。”成云飞闷闷的答道。
他们走下观日台,于浓雾中寻路往最高峰走去。那座庙坐落在山顶。
“干嘛这么灰心丧气的,是困了吧?”杜赫笑道。“这得怪你自己了,昨晚无休无止的耽误了休息。”
“好容易你答应我一次,当然要卖力啊。”成云飞顿时笑了起来,他想起昨夜的缠绵,心中一动,突然凑近了在杜赫脸上轻轻啄了一口。
雾浓蔽目,无人瞧见。
直到上午十点多,浓雾才渐渐散去,阳光重返山巅。他们站在庙前的平台上,望着蜿蜒到天尽头的青山,心情豁然开朗。庙左有一座焚香炉,已有香客祈祷完毕,从庙里出来,将大小不一的香投进去。
两人没有备香上来,花钱临时挑了两柱。那香有小指粗细,三根一版,用彩纸包着,纸上印着各色吉祥话。又在庙旁的小店里买了两串开过光的玛瑙珠戴在手腕上。
“你许了什么愿?”成云飞问道。
他们站在香炉前,刚投进去的香已经烧了起来,香烟溢出,缭绕于庙前,久久不散。
“你呢?”杜赫不答反问。
“我许的愿很简单。”他笑着,仿佛很随意的说。“我希望我们能永远开开心心的在一起。”
一阵风过,刮起浓烟往杜赫脸上拢去,熏红了他的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