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是那个女人!
林小北和李爱国对望一眼,他们对那个女人印象太深了。
那天兰姐塞给了林小北一个大红包,足足5000,后来又给李爱国送了个10000的大包。
对于林小北来说,病人给麻醉医生送红包很常见,而对于李爱国来说,这都是十几年前的事儿了。
以前在肠道科,他每天都为怎样拒绝红包发愁。可是自从被调到急诊科,这种事就像是流星雨一样,兰姐送红包居然还是他第一次遇到。
那次红包林小北最后按照麻醉科的惯例处理,将红包里的现金打入病人的住院账号里。虽然兰姐她父亲不是住院病人,但是有门诊收费账号。最后那15000红包就是通过门诊收费号退回给他们的。
“那老爷子现在还好吧?”林小北问。
他们在观察室住了三个晚上就出院了。
“很好,老爷子现在都开始打太极拳了。”女人赞道。
林小北点点头,和预料的差不多。现在回归现实,他诚恳地对女人说:“你女儿这种情况还是去妇科的好。”
女儿立刻摇头,“不行,医生。你得帮帮我们,如果进妇科,要住院,有记录的。你们知道,我女儿才16岁……”
“这不是年龄的问题啊!”林小北解释道:“专业有区别。”
“你们能行的。当初兰姐她爸爸那么重,你们都能治好。我女儿这么年轻,你们怎么可能治不好?”
真是裹经,有些人你怎么解释他都不明白。
林小北正烦的时候外面有个粗嗓子喊道:“我找你们李主任。”
是李秀梅主任。
声到人到,她掀开门帘就直接走进诊断室。
“原来你们都在这儿呀!”
“呃,原来还有病人啊。”她又闪身要出去。
李爱国却眼睛一亮,“喂,李主任,正好你来了,你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李秀梅跟着他,“什么事?李主任?”
李爱国没理她,对林小北说:“你再仔细检查一下还有没有别的情况,看要不要请呼吸科会诊。”
他们出去后,那个女人这时趴在床边,再也不像刚才那样凶她女儿,而是呜呜哭泣:“小沫,你怎么这么糊涂?你才这么小,怎么能……你谈朋友,也不告诉妈妈一声。”
林小北该检查的都检查了,站在一边静观母女俩。妈妈在哭,那女孩始终不睁眼睛,也不说话,任凭泪水沿着眼角流。
“你们别哭了,你现在多安慰一下你女儿。”林小北对那个女人说。
事已至此,责怪会适得其反。
这个女孩也许已经在心里后悔,她已经接受了人生最惨痛的一次教训。
一会儿李爱国打来电话:“小北,到我办公室来一下。”
林小北对那女人说:“好好照顾你女儿,别让她再哭了。”
在李爱国的办公室里,李秀梅大大咧咧坐在沙发上,看到林小北调笑说:“帅哥儿,现在在这里混得挺得意的呀!”
“哪里哦,急诊科比麻醉科还忙。”林小北说了句虚话。
在急诊科,他有自已独立的办公室,不用上夜班,白天愿不愿意坐诊随自已意。
简直是爽呆了。
“那你还待在这里干什么?你快回麻醉科,就说李主任虐待你。”她开玩笑道。
这个玩笑似乎有点过火。
但李爱国似乎很熟悉李秀梅的风格,一点也不计较,呵呵笑道:“小北你别听李主任胡说,她就爱开玩笑。”
言归正传,他随即收起笑容道:“小北,我刚才和李主任商量过了,这个女孩就在我们急诊科手术。”
这倒是出乎林小北意料之外,他愣愣道:“在急诊科做?”
李爱国点点头,“病人既然有这个要求,我们也得想方设法满足她们。现在李主任正好在这儿,让她来主刀没问题。”
估计他们刚才商量就是这事儿。
产科妇科原本一家,宫外孕这种手术对于李秀梅来说是小菜一碟,拿下来根本没问题。
李秀梅揶揄道:“林医生,我可是看你的面子,要不然我才不答应这老头呢!”
李爱国嘿嘿干笑。
“小北,你觉得这个女孩的肺炎要不要紧?”他问,从开始会诊就一直惦记着这个问题。
林小北直言道:“我看输点抗生素就可以了。这个女孩年轻,恢复得应该很快,先观察一晚,症状不加重就没事。”
“那好,那你去准备。”
那个女人听说产科主任亲自来急诊科给她女儿开刀,感动得几乎涕泗横流,一个劲儿的点头:“多谢医生,多谢医生。兰姐果然没说错,你们都是医德高尚的好医生。”
她说的“医德高尚”,估计是兰姐把林小北他们退红包的事也告诉她了。
林小北在准备充分以后开始给女孩做麻醉,他在手术区选择几个靶点注射,同样还实施了腹横筋膜和腹直肌鞘膜注射。
但这些在李秀梅眼中都是“局麻”。
“这就好了?你不打硬膜外了?”她吃惊地问,一副难以置信的样子。
“林医生,你别开玩笑啊。”
林小北不可置否,“李主任,你先试试呗。”
李秀梅将信将疑,在切皮之前她习惯性地用镊子夹了夹患者的皮肤,“还行。”
林小北干笑一下,这才算还行?
不过他也不多言,加点镇静镇痛药让病人安然入睡。
手术做得很快,李秀梅切下孕囊后在台上抱怨说:“林医生,温馨有你一半的技术就不错了。”
看样子又没少和温馨吵架了。
林小北连忙接话道:“李主任,温馨老师只是刚上临床而已,她以后肯定会超过我的。”
李秀梅叹了口气:“她这种博士就是人常说的眼高手低。现在你们麻醉科谁也不敢带她,她自已也不愿意放下姿态去虚心学习。没人指导,她的技术很难提高的。”
这个林小北不敢苟同,人都是慢慢提高的。温馨只是暂时缺乏临床经验,日后前途不可限量。
他也不愿意在外人面前对麻醉科同事指手画脚。
“每个人都有成长的过程,李主任。”他委婉道。
李秀梅却愤愤不平:“那也该虚心学习啊。林医生,你不知道,我最经跟她搭台手术,做得火气直冒,血压飙升啊。”
“她打的硬膜外麻醉,病人没有一个不喊疼的,而且动不动需要术中改全麻。这段时间我们科的剖宫产费用在全市遥遥领先,医保局打过几次电话警告了。”
费用问题永远是医生和病人之间最难以调和,达成一致的问题。这种费用产生的额外差原因多种多样,有医生方面的如温馨这种术中改麻醉方法的,也有病人自身的原因,如那个黎梦霞。
林小北觉得和她说这些没意义,他又不是麻醉科负责人。
他微笑不语。
手术很快做完。李秀梅下台,脱下手套,走到林小北跟前转过身,让他帮忙松解手术衣背后的打结。
“林医生,你这麻醉牛逼大了,局麻比温馨的硬膜外效果还要好很多。我得跟你们林小北主任说说,让你回去给你们麻醉科培训一下。”
林小北连忙谦虚道:“李主任,你可千万别说。我这都是小打小闹,上不了台面的东西。”
李秀梅看着他笑道:“狗肉虽然上不了正席,但是好吃。我就是喜欢你这种上不了台面但实用的技术。”
林小北:“……”
你这是什么破比喻啊!
把女孩喊醒后送入留观室,林小北叮嘱她妈妈不要再责怪女儿,多多开导,病人术后的情绪对于康复影响很大。
正说着,那女孩自已啜泣起来,“妈妈,我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