下午下班的时候,李秀梅如期等候在急诊科门口。
让林小北感到意外的事,她只请了两个人,除了自已,另一个是李爱国主任。
卞文刚现在是急诊科二把手,总是和李爱国一起出入,按理也应该在例呀!
但人家是东家,她选择谁是她自已的事。林小北没有多问,带着疑问跟着他们走。
三人是坐着李爱国的车出门的。
林小北被摇摇晃晃拖到一个叫“福厨”的餐厅,进入李秀梅预订的包厢。坐定后李秀梅把菜单递给他,“你来点。”
这个不是林小北强项,他随便点了个手撕包白,就把菜单递给李爱国,“李主任来点。”
李爱国拿着菜单逐个看,李秀梅一把接过来,刷刷勾了几下,“你们男人就是墨迹。”
在等上菜的时候,林小北问道:“李主任,那个孙若兰的病人,具体是怎么回事?”
李秀梅一惊,没想到林小北竟然主动提出了这个话题。
她哈哈大笑:“林医生,你听谁说的?”
林小北微笑不语,这时候还用隐瞒吗?
下午柳絮把病人床号信息发过来,他就一直在查看电子病历。如柳絮所言,是一例26周的宫内脊柱裂胎儿,彩超显示还有房间隔缺损,拟在宫腔内行脊柱裂修补术。
脊柱裂是一种先天发育缺陷性疾病,发生在胎儿神经管未完全闭合时。主要发生在脊柱最下端,使保护脊髓的脊柱不能正常形成,导致脊髓和神经的损伤,严重时可能引起胎儿脑损伤。
但是不知道为什么,这么重要的病人,病历资料并不全,而且还有很多相关该检查的项目都是空白。
以李秀梅这样行事缜密的人,她不会出现这样的疏忽。
“是这样的。这个病人是从蕲A县转来的,主要是这个孕妇情况有些特殊。”
“什么特殊?”
“她在怀孕之前发生过车祸,腰椎受过重伤。而且,由于小时候受过烫伤,她的嘴巴张口度非常小。我请你们林主任会诊过,他建议要么在局麻下做,要么先做气管切开术。”
林主任的建议是没有错的,稍微有点麻醉学常识的人都知道,这个孕妇因为腰部受过重伤,椎管内麻醉已经被禁忌了;而全麻,她的嘴巴根本难以插入气管导管,必须先做气管切开术。
问题是,她小时候烫伤,不仅仅是表现在面部瘢痕,气道内有没有损伤形成疤痕更加关键。
“你们没有做其他的检查吗?”他问。
李秀梅摇摇头:“这个孕妇因为想保护胎儿,所以所有的射线检查都没法做。”
“还有没有其他方面的疾病?”林小北继续问道,“我是指孕妇。”
“具体我也不是很清楚。”
林小北:“……”
李秀梅解释道:“这个孕妇在下面县医院住了一段时间,就到底保不保那个胎儿犹豫了很久。她来我们科室才几天,由于很多检查无法做,我们只能根据她之前的病历判断,所以有些诊断还不敢下结论。”
她间接解释了为啥这么重要的病人病历都不齐全。
“那你们打算怎么做?”
这是关键的问题,不同的手术需要的麻醉要求不一样。
“我们已经联系了骨科的李海山主任,准备在体外微创下给那个胎儿做修补术。”
李秀梅顿了一下说:“还有,这个病例是我们省首例,所以到时候准备作为科室业务宣传。”
“啊?”林小北有些吃惊。
毫无疑问这种病例确实罕见,做好了绝对是超级宣传资料。但这个孕妇仅仅从目前的情况来判断就很糟糕,还没有见到其人,不知道具体会糟糕到什么地步。
还不知道最终的手术效果如何,李主任凭什么这么乐观?
李秀梅颔首道:“这个病人其实最大的难点在于麻醉,我和林主任商量来商量去都不能达成一致协议。”
林小北苦笑道:“我也没办法呀。”
主任都策手无策,他一个下级医生怎么好意思做出头鸟?
“你行的。”李秀梅肯定地说,“我上午在你们急诊科做的那个女孩,你局麻的效果很好。”
“这与那个孕妇不一样。”
孕妇由于子宫增大,靶点注射要困难得多,更令人头痛的是顾虑太多,远非单纯的宫外孕能比的。
李秀梅对于麻醉还很外行,“怎么不一样?不就是打点局麻药嘛?你知道我为什么不赞成你们林朝兵主任推荐的气管切开术嘛?”
林小北愿闻其详。
“孕妇有糖尿病,万一要是术后发生感染可麻烦了。”
……
“我只能说先看看病人再下定论。”林小北非常老诚地说,这种事可不能随便打包票。
李秀梅却说:“我已经和李主任说了,这个周五请你回麻醉科主导麻醉工作。我们手术拟定在周五上午做。”
林小北朝李爱国看了一眼,你答应啦?
李爱国点点头,他真的答应了!
……
菜上齐了,三人开始吃饭。
李爱国开车不能喝酒,李秀梅却心情极好,坚决要陪林小北干几杯。
别看女流之辈,这李秀梅喝起来真是巾帼不让须眉。两人在李爱国面前你来我往几杯下去一瓶很快见底。
李秀梅不尽兴又喊服务员再拿一瓶。
林小北没想到她一个女流之辈这么能喝,开始她说陪自已喝几杯,现在换成他是陪酒了。
“给我也倒一杯。”李爱国看着两人如此畅快,终于忍不住。
“哎,要是卞主任在就好了。”林小北端着杯子说。
卞文刚比他更善于活跃场上气氛。
他本是随口而言,李秀梅却愣了一下。
“哈哈哈,小北,你难道没注意到今天文刚表现有点异常嘛?”李爱国笑道。
“是呀,那会儿李主任做手术,他居然去上厕所,在里面待了半个多小时。”
“唉,秀梅啊,你看,这么多年,你都放下了,他还是耿耿入怀。”
林小北虽然喝了点酒,但头脑还是清醒的,这是明白一不小心戳中了李秀梅的心事。
“不好意思,李主任,我不是故意的。”他举杯道歉。
李秀梅却表现得很大方:“没什么关系,这事当年大家都知道。只能说我和卞文刚有缘无份。”
李爱国摇头叹息,“你们两个一个太钢,一个又太傲。”
“不说了不说了,都陈芝麻烂谷子事儿。来,老头,我敬你一杯。刚来医院你没少教我,要不是谷辛主任,很可能我就从事胃肠外科了。”
谷辛是妇产科的老前辈,林小北进医院的时候她已经退休了,只是听说过其人,并不熟悉。
吃完饭,三人都喝了酒,林小北为李爱国请来代驾。
李秀梅家在另外一个方向,她自行打车回家。
在车上,李爱国还在叹息,“这两个人都是我看着成长的。”
林小北笑道:“现在李主任可比卞主任厉害多了。”
一个是科室二把手,一个早就成了市产科学科带头人,差别不是一般的大。
“这也怪文刚不争气。开始他们恋爱的时候,秀梅还是个小医生,文刚就是脑外科神经外科引进人才。”
林小北好奇问道:“那他们怎么最后分手了呢?”
两人之间肯定是发生了什么误会。
李爱国叹息道:“具体我也不清楚,秀梅还请我吃过喜糖,就差一步两人就结婚了,不知怎么分了。我后来问文刚,他死活不说。”
林小北听李爱国也不知情,也就没再打听,在快到家时突然想起一件事,“李主任,明天我想请个假。”
李爱国像早已了然于胸,“知道。”
“你知道?”林小北愣住了,他之前并没有开口。
“徐珍珍已经替你说了。”他淡淡说道。
林小北更奇怪了,“徐珍珍?她说什么呀?”
李爱国意味深长地看了他一眼,“她说明天要带你出去办点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