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胡先生您好,哟,白大家也来了,您好您好。”孟庆坤向二人拱拱手,连声问候道。
“我有几个问题,想请孟老板帮我解惑。”
胡树人笑了笑,抬手一指后台的楼梯,对孟庆坤说道:“不如我们去上面详谈?”
“好,好。”孟庆坤点了点头,转头向身边的小厮吩咐道,“我和胡先生有要事相谈,这段时间不要打扰我们。”
“是,老板。”小厮应了一声。
孟庆坤微微躬身,手臂向楼梯一伸,请胡树人先行。后者也不客气,迈步上楼,白玉兰紧随其后,孟庆坤待二人行了几步才跟了上去。
几人来到走廊尽头的房间,孟庆坤三步并作两步走上前推开房门,又向胡树人一行做了个手势笑道:“二位,请。”
胡树人一眼就看到房间里站着两位英武的汉子,便向孟庆坤问道:“孟老板,这两位是?”
孟庆坤闻言,马上来到那二人身前,乐呵呵地说道:“胡先生,您也知道,自从老程出事以后,上海滩的头面人物哪个不是提心吊胆,我虽不是什么大人物,也并非贪生怕死之辈,但是老话说得好,小心驶得万年船嘛……所以,我就把家里的护院带在身边以防万一咯。”
“原来如此。”胡树人恍然道。
“他叫何勇,”孟庆坤先是指了指那位个子稍高的汉子,又指了指另一个矮壮汉子,“他叫汪成贵。”
“胡先生好!”
孟庆坤话音刚落,那两人便齐齐向胡树人鞠了一躬,旋即又对一旁的白玉兰说,“胡夫人好!”
此言一出,胡树人和白玉兰顿时尴尬无比,不约而同地张了张嘴,想要辩驳,那边孟庆坤已经先他们一步,双手一抬,在两个汉子的后脑上各拍了一下,大声呵斥道:“猪脑袋,瞎叫什么!这位是天蟾舞台的白大家!”
两个护院一听,立刻点头哈腰,大声对白玉兰说道:“对不起!请白大家责罚!”
“没关系,你们……哎呀,你们不必如此。”白玉兰摆了摆手,然而那两人却丝毫没有起身的意思,这让伊不禁有些着急。
白玉兰平日接触的男人大都是沪上名流,如今遇上两个糙汉子,一时间竟失了主意,不知如何应对,只能向胡树人投去求助的目光,希望他能帮自己解围。
胡树人见状,便抬手拍了拍两人坚硬厚实的肩膀,温声说道:“都起来罢,白大家没有生你们的气,往后说话留神点便是了。”
两人还是没有动作,这时孟庆坤没好气儿地说道:“胡先生都发话了,你们还撅着作什么?赶紧起来!”
“是,老板!”两位护院应了一声,这才直起身来,负手而立,如同两棵青松一般笔直,目不斜视,面无表情。
看到他们令行禁止的作派,胡树人不禁点了点头,对孟庆坤道:“孟老板,您这两位护院看着不一般,可是出身行伍?”
“好眼力,胡先生,您真是明察秋毫!”孟庆坤先是挑了个大拇指,接着不无骄傲地说,“阿勇和阿贵都是前清的新军,曾在辫帅张勋的麾下,驻守南京。后来革命党打过去,部队撤出南京,他们两个就趁乱开了小差,来到上海做苦力,后来让我碰上了。我见他俩孔武有力,这么好的底子浪费在脚行实在可惜,所以便把他们雇来做护院哩。”
“孟老板的这段经历,我听来倒是有些熟悉。”
胡树人抿嘴一乐,随即轻咳一声,笑容一敛,正色对孟庆坤说道:“孟老板,时间不早了,我们还是谈正事罢。”
“好的,胡先生。”孟庆坤点头应道,转而吩咐两位护院搬来椅子。
三人落座后,胡树人从兜里摸出那张程夫人给的纸片,递向孟庆坤说道:“这上面有四个名字,我想请孟老板帮我看看。”
“胡先生,我是个做生意的,这种事您还是找包打听……”
孟庆坤一边摇头,一边接过纸条,结果一看到上面的名字,登时把后半句话咽了回去,睁大眼睛看向胡树人,惊讶地说道:“胡先生,这几个人我认得!”
“孟老板,请问这几位和您的关系如何?”胡树人问道。
“不怎么样。”孟庆坤撇了撇嘴,言语间颇有些嫌恶,“胡先生,我除了这悬针堂的店面,还经营药材的生意,这几个家伙和我算是同行。他们买卖不大,却三番五次地跑我这来谈合作。您也知道,做生意讲究的是强强联合,我又不是慈善家,当然不愿意接济这些烂泥扶不上墙的货,所以每一回都严词拒绝。”
听到这话,胡树人点了点头,沉吟片刻,又向孟庆坤问道:“孟老板,您觉得这几个人里面,哪一位和程老板的关系最差?”
“这……”孟庆坤摇了摇头,苦笑着说道,“说实话,我跟这几个人不是很熟悉,至于和程老板的关系……胡先生,我平时也没见他们和老程有什么交集啊。”
“这样啊,我知道了。”胡树人把纸条从孟庆坤手中拿了回来,起身说道,“我要问的就是这些,谢谢孟老板的配合。”
见胡树人要走,孟庆坤急忙拦住了他,口中说道:“胡先生,请留步!”
“嗯?”胡树人转身欲行,闻言收回脚步,看向孟庆坤,不解地问道,“孟老板还有什么事吗?”
孟庆坤的脸色变得有些难看,他犹豫了半天,方才支支吾吾地说道:“胡先生,前段时间,我家里遇到些事情,想请您帮忙调查一下……不知您听没听说过燕子李三?”
“燕子李三?”
听到这四个字,胡树人表情一变,看着孟庆坤的目光也变得有些异样。
“孟老板的意思是,您家里被燕子李三盗了?”
“……是的。”孟庆坤大点其头,长叹一声,和盘托出道,“大概一个多月前,我因为生意上的事情,需要去杭州一趟。我寻思杭州景色好,不如带上妻儿一道过去,等生意谈妥,一家人在杭州游玩几天。没成想,等我们回来的时候,却发现家中一片狼藉……
“胡先生您说,怎会有这么巧的事!?为何我们一家去杭州,家里就正好遭了贼?我看,这贼子八成是得知了我的行踪……最可气的是,他居然还用飞刀将一张卡片钉在我家大门之上,想让我在邻里间出洋相,当真是欺人太甚!”他越发地气愤起来。
“飞刀?卡片?”胡树人听罢,皱着眉头问道,“这两样物件,孟老板可还留着么?”
孟庆坤重重地点了点头,马上转身去了办公桌后,蹲下身打开柜门,从里面取出一个红木小盒。
他回到胡树人身前,打开盖子递了过来,嘴上说道:“胡先生,东西都在这里。”
“红木的?看来孟老板还挺珍视这两样物件哩!”胡树人语带调侃地说道,也不等面露尴尬的孟庆坤回应,伸手接过红木小盒,仔细地观察起来。
盒子里除了一柄飞刀和一张卡片之外别无他物。飞刀长约三寸,其中刃长两寸有余,由精钢打造,双面开弧形刃,形似燕子尾羽,银光闪闪,锋利无比。其刀柄不足一寸,为燕身状,在刀刃和刀柄之间还系着一截黄色的布条。
至于卡片,其材质类似书封常用的厚卡纸,通体白色,看起来很像是海外的舶来品。卡片正中央有一块红棕色的火漆,上面盖着一个燕子形状的封缄,火漆下还夹着一支黑色的羽毛,长约三寸,和飞刀的长度相差无几。
“除了这两样,燕子李三就没留下什么其他东西了吗?”胡树人取出卡片,翻来覆去地端详着,头也不抬地向孟庆坤问道。
孟庆坤摇摇头道:“没有,胡先生,我只找到了这两样。”
“奇哉怪也!他明明留下一张卡片,可上面却没有任何内容,这种行为有什么意义?”胡树人皱眉苦思,好像想不通燕子李三这么做是为哪般,过了一会儿,他又对孟庆坤道,“孟老板,这两样东西,可否交由鄙人暂时保管?”
“当然可以!您尽管拿去!”孟庆坤满口答应。
胡树人将飞刀和卡片放回红木小盒,对孟庆坤说:“好,孟老板,那这个盒子我便拿走了。”
“胡先生,您可是答应了?”孟庆坤小心翼翼地问道。
“我尽力而为。”胡树人点了点头,“此案已过去多日,调查起来怕是没那么容易。还望孟老板稍安毋躁,给鄙人一些时间,等有了头绪,我自会来知会您。”
“那便拜托胡先生了。”
孟老板向胡树人作了个长揖,言辞恳切地说道:“您若能助我擒得那可恶的贼子,孟某必有重礼答谢!”
“这个还是之后再说罢。”胡树人毫不在意地摆了摆手,“孟老板,若没有别的事情,我和白姑娘便告辞了。”
“是,是,二位请慢走。”孟庆坤连声应道,又向两位护院吩咐道,“阿勇,阿贵,送送胡先生和白大家。”
“是,老板!”
何勇与汪成贵异口同声地回答,快步上前为二人开门,一路送他们出了悬针堂。
回到别克车上,胡树人随手将红木小盒放到一旁,转头对白玉兰说道:“白姑娘,时间不早了,不如一起吃顿饭罢?”
胡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