站在一旁的林伟建见二人相谈甚欢,显然不是初次见面,心下自是疑惑不已,赶忙开口问道:“胡先生,子恒,二位之前见过么?”
“当然!”李子恒大点其头,脸上满是喜色,十分激动地对林伟建说,“伟建,还记得去年我到上海采访的事情吗?”
“记得,是采访法租界巡捕房的高层罢?”林伟建问道。
林子恒道:“是的,当时胡先生也在现场,我们就是那时候认识的。”
听到这话,林伟建登时明白过来,笑了笑道:“原来是这样啊……嗯,既然你与胡先生认识,那事情就好办哩,是这样……”
“等一下!”
他还没说完,李子恒便打断了他的话头道:“你在电话里说,让我开车送你们去圣心医院,难道是为了调查那桩案件?”
“确实如此。”林伟建颔一颔首,正色说道,“我本想驾驶警察厅的配车过去,可是胡先生却说,警车不能用,要找一辆普通的轿车。我思来想去,只能拜托你帮忙咯!”
李子恒闻言恍然大悟,他摇了摇头,笑着说道:“我就说嘛……今天明明是省会警察厅举办庆功宴的日子,你放着新新旅馆的佳肴美馔不吃,却要让我开车载你去圣心医院探望病人,还说什么警察厅没有空闲的车辆……原来是要暗中查案啊。”
“子恒就是耳聪目明。不过,你既知道这其中的缘由,那么,你肯定也知道此事的严重性了罢?”言及此处,林伟建的神情变得严肃起来,一字一顿地说道,“子恒,此事你绝不能对外泄露半分。”
李子恒自然知道利害,他重重地点了点头,沉声说道:“我明白的。”
听了他俩的对话,胡树人不禁微微一笑,抬手在两人的肩膀轻轻地拍了拍,随后以轻松的口吻说道:“林侦探,小李,你们也不要把事情想得太严重哩。我们今天去圣心医院只是一次初访,要说会有什么收获还为时尚早。毕竟,现在距离最初案发的时间已经过去太久了。而且,林侦探你也说过自从省会警察厅展开调查以后,圣心医院便再无命案发生。我想,很可能是凶手忌惮警方而暂时收手了。可是这样一来,我们要调查案件也变得没那么容易了。”
“胡先生,照您这话的意思,咱们今天岂不是要白跑一趟?”林伟建闻言,有些失望地问道。
胡树人摇了摇头,走到林伟建面前,压低声音说道:“林侦探,我曾对你说过,这桩案件的凶手很可能是圣心医院的内部人士。按照这个思路,我们可以在医院里找到一位信得过的人,问问他从案发到现在医院里是否有人离职,若是有的话,便着重调查,若是无有的话,就意味着……”
“意味着什么?”林伟建顺着他的话茬问道。
“说明那个凶手多半还在医院里任职!”胡树人沉声说道,“那样的话,只要我们继续调查下去,便迟早能将凶手绳之以法!”
听到这里,林伟建顿时恍然大悟,他狠狠地拍了一下手掌,激动地说道:“对啊!我怎么没想到!胡先生,您说的太对了,咱们别再耽搁了,这就出发罢!”
“是哩,是哩!”一旁的李子恒也附和起来,十分激动地说道,“真没想到,今天我竟然能跟胡先生一同查案,当真是三生有幸哩!”
林伟建闻言皱起了眉头,转头看向李子恒问道:“子恒,我几时说过让你跟我们一起查案了?”
“那你叫我过来作什么!?”李子恒立时不满地说道,“难不成,你是把我当成不要钱的出租车司机了,连一丝一毫的甜头都不打算给!?”
“呃,那倒不至于……”林伟建有些心虚地说道。
“那你怎么说?”
在李子恒的逼视下,林伟建尴尬不已,他抬手挠起了鬓角,苦思冥想要如何回应这位相识多年的好友。然而,他想了许久也没想出个所以然来,无奈之下只能避开李子恒的目光,低着头沉默不语。
看着二人的样子,胡树人不禁摇头而笑,接着适时地开口为林伟建解围道:“林侦探,就让小李跟咱们一起去罢。说不定,我还有些事要请他帮忙哩!”
“胡先生,这样好吗?”林伟建心下松了口气,嘴上有些担忧地说道,“咱们可是要去圣心医院查案呀,万一有个什么闪失……”
“不会有任何闪失。”
林伟建话还没说完,旁边一直未曾作声的刘牧原忽然上前一步,插着双手,十分笃定地说道:“想伤老爷,得先过我这一关。”
李子恒和林伟建闻言皆是一怔,胡树人见状,便在后面轻声说道:“牧原,不必如此紧张。”
听了自家老爷的言语,刘牧原顿时意识到自己方才有些冒失,立刻回到胡树人身侧默默地站好。
胡树人转而对林伟建说道:“林侦探,你也不必过度紧张。这次查案,只要我们不轻举妄动,应当不会有什么危险。从凶手杀人的手法来看,只要咱们警醒些,不在医院里吃喝,便不太可能着了凶手的道。”
“胡先生说得极是。”林伟建思索了一会儿,又道,“既然您这样说了,那我也没什么意见。只是一会儿查起案子来,子恒是绝对不能到近前的,这是规矩。虽然我们已经相识很久了,但我必须公事公办。”
言罢,他将视线转向了李子恒,似乎在等待对方的回答。
李子恒很清楚,这已经是老友所能做出的最大让步了,以他的脾气,自己若是不答应,即便有胡树人的保举,他也会抢了车钥匙把自己赶走。李子恒不想错过这个千载难逢的机会,当下咧嘴一笑,点点头道:“放心,你尽管放心。我保证一定守规矩,绝不会到处乱跑,更不会妨碍你们查案。”
“不仅仅是不能乱跑,你也不能在医院里随意询问。”林伟建正色说道,“这次圣心医院之行,只有胡先生吩咐下来,我们才能行动。若是没有胡先生的吩咐,你绝对不能犯记者的那些老毛病,要是你乱来害我们抓不到凶手的话,可别怪我翻脸不认人。”
见他如此郑重其事,李子恒再次点头,满口答应下来。
胡树人对林伟建和李子恒交代了一下,让他们扮作到医院探望病人的家属,而他和刘牧原则装成上海来的游客。商议停当后,四人便驾车向圣心医院驶去。
圣心医院地处郊外,占地颇广,跟胡树人经常去的法租界广慈医院差不多大。不过其院楼却不像广慈那般豪华,看起来有些陈旧,似乎很久没有修缮过。外部的砖墙微微斑驳剥落,似乎是因为当地气候潮湿的缘故。
杭州的轿车不多,所以此地并没有专门的停车场,胡树人一行将车停在离医院不远的一处空地上,然后下车朝圣心医院门口走去。
几人在门口站了一会儿,就见一位身着白大褂的中年男子离开院楼走了过来。他的神色有些紧张,与林伟建对视了一眼,随即向院墙一侧的角落瞥去。
林伟建见状立时会意,带着胡树人一行走了过去。
那里是医院内的工作人员和患者家属吸烟的地方,靠墙边摆了一个水桶,里面满是丢弃的烟蒂,水桶本身也遍布黑色的污渍。
几人围着水桶站定,点上香烟,那穿白大褂的男子先是四下环顾了一圈,见周围再无别人,这才开口说道:“林侦探,不知哪位是……”
“这位便是我在电话中与你提过的沪上神探,胡树人先生。”林伟建冲胡树人歪了歪头,低声说道,“从现在开始,调查案件的一切事宜悉听胡先生指挥。朱院长,希望你能配合我们调查。”
“那是自然!”朱院长点了点头,随后与胡树人握了握手,自我介绍说,“胡先生,鄙人姓朱名桦,朱元璋的朱,白桦树的桦。”
胡树人闻言,不自觉地重复了一遍,随后忍俊不禁道:“朱元璋,朱院长……哈哈,朱院长,你这个自我介绍还真是别具一格哩。”
“胡先生,您就别提了。”朱院长苦笑着摇了摇头,“我院的那些个医生护士,平日也都喜欢叫我朱元璋,长此以往,我也只好随他们去喽!”
“那也没什么不好,能让人印象深刻也是好的。”胡树人笑了笑道,“我之前在上海曾破获过一桩案件,其中的一位证人和你五百年前是一家伊也姓朱,是位女士,在家中排行第八,常被叫做朱八姐。和伊比起来,你这朱元璋的外号不是好多了么?”
朱院长听到这里,顿时笑出声来,附和道:“这么说来,我这诨号确实不错……”
“是罢?”胡树人将手中的烟蒂丢入桶中,接着笑容一敛,沉声对众人说道,“接下来,烦请朱院长带我去你的办公室,我有些话要同你说。林侦探,小李,还记得我之前的话罢?你们装作病人的家属,去案发地点附近的走廊上找个地方待着,等我过去。”
胡公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