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半，东沁望着银光的投射，不知在害怕什么。

“你，睡了吗？”一道声音响起。

“娘亲！”是青泽的声音。

晚聆不等东沁有所反应，就抢先回答，“对不起，我家小姐已经入睡，还请不要叨扰。”

东沁听罢，也没反对，任由她去。

“……是吗……”万凌琅语气里是听不出来的落寞。

“娘亲！娘亲！”小糯米青泽还在那里喊，直至声音消失在廊道尽头，再也听不见。

晚聆知道东沁没有睡，但她也没解释，她知道小姐明白自己的心意。

东沁确实知道，否则她不会不阻止。

她不能喜欢上一个心里装着别人的人，那莫过于是世间最大的悲哀。

一道清笛音响起，缓慢而又悲伤，像是隔了几世的感觉。东沁的心有些意动，竟不知不觉听着曲子哼起词来：

“那是我所唱的歌（那是我所不能唱的歌），

暧昧如梭在此中，

耳聆你诉说永恒的辽阔，

或许，我会是，

那个潜藏于心的魂扉，

在夜夜星河璀璨荣誉中，

为你奋不顾身的疾走，

或许，你会是，

那个日日沉睡的歌者，

早年的依柳，

与春风过度的自由，

那时我所不能唱的歌。”

声音渐渐的淡去。东沁在音乐声中沉睡过去。

而吹起这首曲子的人，一袭青衣，墨发束起，站在房顶上，看向远方。“东沁，到底是不是你呢？”

翌日。

清晨的第一缕光从溶洞打下来，四周变得光彩熠熠，红的白的黄的蓝的煞是好看。

“小姐，醒啦。”晚聆轻声细语喊到。

东沁揉着惺忪的睡眼，应声道。

“给我随便弄个发型吧，我想自在点。”东沁不知道某个人曾经也这么觉得过。

“是，我的大小姐！”晚聆高兴的打趣道。

“再贫嘴，我就把你嫁出去！”东沁回道。

晚聆嬉笑着给梳了垂鬓偏髻鬟，用一根烟蓝色的绸带绑住发，画了一个桃花妆，晚聆的巧手，让这朵“桃花”绽放开来。

房间里，一清早好生热闹。而外面就不同了，一大早就闹哄哄的，人们跑来跑去。

晚聆好奇拉住一个侍女问道，“你们在做什么？”

“唉，这小少主跑不见了，大家都在找呢！”说罢，赶紧找去了。

刚准备问发生什么事的东沁，感到衣角被什么拉着，低头一看，是青泽，她就蹲下身去，问，“青泽，你怎么在这里啊？”

青泽老实回答，“因为小泽想娘亲了，爹爹不让小泽来找娘亲，说娘亲不欢迎自己，所以小泽自己找来了……”

“那也不能到处乱跑啊！”东沁估计也猜到了那些人在干什么了，“走，跟我去找你爹爹。”

“不！”青泽摇头不肯走。

“为什么啊？”东沁笑道。

“因为那样就不能和娘亲一起了。”青泽怪难受的。

这边话还没有说完。

黎娘的声音就响起。

“泽儿——”

青泽看到后，躲在东沁身后。

东沁起身不仅看到了黎娘，也看到脸黑的快要滴出水来的万凌琅。

“泽儿，过来，”黎娘喊到，对着东沁生气，“你想怎么样都可以，但怎么能带着孩子乱跑！”

本来想说下次别让孩子乱跑的话被黎娘给堵在嘴里。说什么也不是，“我……”

“小泽，过来！”万凌琅有些生气。

青泽听到自家老爹亲口出声，挪着小步子朝自家老爹过去。

“下次还乱跑吗？”万凌琅冷色看着青泽。

青泽眼泪都要出来了。

“你别说孩子，他也只是……”东沁出声。

却不料被打断，“我有让你说话吗？”

东沁冷不丁承受怒火，顿了一下，扭头就走，晚聆剜了一眼他们随即跟上。

“爹爹，我烦你！我下次不乱跑不乱跑行了吧，我就是想来找娘亲，明明是你说娘亲不要我，我才来找娘亲求证的，呜呜呜……”青泽的眼泪涌出来。

万凌琅更生气了，“谁和你说我说你娘亲不要你了？”

“呜呜呜我不说我不说打死我也不说……”青泽号啕大哭。

万凌琅稍微冷静下来，“那你就等着你娘亲一辈子不理你吧。”

“是黎娘！是黎娘！”青泽赶紧说，都顾不上哭了。

突然之间，气氛沉默下来。

最后还是万凌琅率先打破，“你想怎么解释。”

“……不想解释。”黎娘答。

“为什么这么做？”万凌琅问。

“为什么？你问我为什么？”黎娘大笑，仿佛是看见天下最大的笑话，可又笑声中透着悲哀。“我在这里待了一年，这一年里，你对我无微不至，你关心我，你心疼我，你对我甚似情人的暧昧，尽管是因为一个叫做东沁的女人，我也知道或许我身上有什么和她有关系，那都没关系，只要她不出现。你知道我之前过的什么生活吗？人不像人，鬼不像鬼的，人人都嘲笑我……可这一切被另一个与东沁有关的女子给抢了，这代表着我又要回到以前的生活，所以我留了下来，你也同意了，我以为我还是特别的，但我错了……”所以这个女人，我不会让她活着。黎娘没有说出剩下的话。

“黎娘，你，越距了。”万凌琅只有一句。

他带着孩子去往东沁离开的方向，留下独自大笑的黎娘。

“一句越距了就想概括了所有吗？倘若我不愿呢？哈哈哈哈哈……”

这边万凌琅却是跟丢了东沁的踪影。

不知的是东沁走进了一个峡谷，里面花草鸟木，莺飞草长，鸟鸣声环绕，还有淡淡的曲音。随着东沁越走越深，离曲音就越走越近，直至一间竹屋前，东沁才想起，这是昨晚听见的那首曲子，自己还哼了词。

突然，曲停。

一名男子从竹屋中出来，一袭青衣，头束冠发，朗朗面目，剑眉星眸，高鼻薄唇，实乃陌上人如玉，公子世无双。

他对着她笑道，“东沁？进来坐坐？”

“好。”东沁竟然下意识的答应了。

她走到竹屋，疑惑的盯着男子，问，“我们相识吗？”

“相识。”

“不相识。”

两道声音同时响起，说“相识”的是那位男子，而另一句话则是抱着孩子的万凌琅说的。

三人就在峡谷中互相瞪眼。

“你是谁？”东沁不理万凌琅，问男子。

“你想知道？”男子说。

“是的。”

“那你亲我一口——”

“我突然不想知道了。”

“骗你的，”男子笑道，“子墨，乐子墨。”

“乐子墨，很好听的名字。我记住了。”她挥了挥手，准备离去，“我丫鬟不见了，我要去找她，再见！”

“好的，往峡谷在一里，在那里或许能看到你的丫鬟，不过小心我的花草。”

“好的，谢谢。”

东沁越过万凌琅而去。

万凌琅恶狠狠的对乐子墨说，“看来是我对你的花草太好了。”

乐子墨回，“看来是我对你的儿子太好了。”

万凌琅也不继续磨嘴皮子了，跟上东沁。

三个人并肩沉默着。

“娘亲！娘亲要抱抱！”青泽大喊。

万凌琅示意。东沁只好接过孩子抱在怀里，教育道，“别乱喊，我看你这么像糯米粘人，就叫你小糯米好了。”

“哼！”青泽扭过头。

“咳……东沁，刚才的事我给你道歉……”万凌琅突然开口。

“什么事？”东沁问。

“你不记得就算了——”

“啊——是那件事啊。我没放在心上，话说，乐子墨是谁啊？为何住在那里。”东沁笑道。

万凌琅听到，沉默了一小下，但掩饰不住眼中的哀伤，“……乐子墨，就是一个大夫，你管那么多干嘛，你喜欢他啊？”

东沁不知道他在哀伤什么，打趣着回，“是啊，我看着挺令人欢喜的。”

是吗？

是劫躲不过，我们终究又回到一条线上了吗？

又是月夜。

东沁坐在床边，突然问自己道，“我真的是东沁吗？”

晚聆将毯子披在东沁身上。“小姐，你是。”

“但我怎么觉得，她们是在看我又不是在看我。”她拉拢毯子，“东沁到底是谁？我又是谁？”

“哐——哐——哐——”

急促的敲门声传来，晚聆不给开门。

“开门吧……”

“小姐——这么晚了，你需要休息……”晚聆气道。

“人生不差这一天。”她解释。

但开门之后不是想到的那个人，是黎娘。

“你来做什么？”晚聆没好气的说。

“晚聆！”东沁教训道，“来者是客，请吧。”

黎娘跟着进来，环顾着四周，说，“过的不错嘛，看这装横，他对你不错？”

“喝茶吧。”东沁沏了一壶茶出来。

黎娘就这样端坐在她的对面，看着茶杯里漂浮的茶叶，思索着什么，随即妩媚的笑着，不同以往的的楚楚可怜。

“你想知道为什么你叫东沁吗？”黎娘问。

“不太想知道。”东沁本来疑惑的心从黎娘嘴里说出来就不那么疑惑了。

“那又怎样，只代表现在，不代表以后。”

“所以你想怎样？”

“不想怎样，”她从衣袖里掏出一面镜子出来，“只是给你捎个东西，收不收在你。”

说罢起身就要离去。

“等等！”东沁突然出声。

“有什么事吗？”

“这是什么东西？”

“啊！忘了给你说，它名，”黎娘顿了一下，“忆生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