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上便封了玉亮为漠北都护，执掌漠北大小事务，漠北本就人烟稀少，玉都护又天生洒脱性子，索性拟几条大规矩，其它便由各地长官自己负责，每年春、秋、冬三季向都护府报备即可，自己和妻子王氏江湖潇洒”。

“玉都护倒是通透之人”。

历朝历代，凡重臣在皇城为官，下场难免不尽人意，“执持盈满，不如适可而止”，玉亮是明白的。

“漠北在玉都护的治理之下日渐繁盛，仅第二年，从中原举家迁入漠北的人口就比以往多了三倍，每年递增，漠北成了众人向往之地，尤其是江湖之人”。

“姐姐也去过吗？”

白凤看着冷冰潇，眼睛深邃得像月光下一汪湖水。

“去过，那是一段美好的日子，漠北民风淳朴，自由真诚，是所有江湖人向往之地”。

“那后来呢？”

“后来，玉都护和妻子王氏回漠北安居，还带着一个可爱的孩子——玉鸣”。

从认识玉鸣起，冷冰潇从来没有仔细过问玉鸣身世，时间长了，似乎也慢慢忘记了，她一直在患得患失玉鸣对自己的感情，似乎从未替这个男人想过什么，他从哪里来？他的父母是严厉还是和蔼？他儿时是怎样的快乐或不快乐？他都去过哪些地方？消失这十年，他去做了什么？冷冰潇沉溺在自己的痛苦之中无法自拔，他们一起生活了那么长时间，竟然没有一个陌生的江湖之人了解他，她开始怀疑自己的爱。

“玉都护喜欢带玉鸣逛街，街上的人都很喜欢玉鸣，你知道吗？小玉鸣肉嘟嘟的，我们都以为他会长成一个肉球，没想到长成这样一般风流少年的模样，久别重逢的第一面，我都没敢认他”。

白凤说着说着捂嘴笑起来，冷冰潇能感觉到，那是一个人在回忆往事的时候，真挚而开心的笑，心中不免涌起些许醋意。

“那姐姐知道这些年他去了哪里吗？”

白凤神情渐渐严肃起来。

“十年前，漠北的繁荣达到顶峰，有人说其繁荣程度远超九州皇城，谣言愈传愈甚，传到最后，是漠北要取代九州皇城成为下一个国家，后面的事，你应该猜到了”。

“望姐姐细讲”。

冷冰潇只能猜到玉都护一家惨遭追杀，何人追杀？玉鸣为何活了下来？玉都护夫妇如何？都无从知晓。

“王上派李勇接替玉都护职位，明着是要请玉都护入朝为官，暗则半路刺杀，寡不敌众，玉都护夫妇终究没能到九州城，玉鸣恰巧在外游历，躲过一劫”。

冷冰潇这才将时间对上了，不知为何，知道了玉鸣的过去，冷冰潇觉得踏实。

“怎么样，阿潇，是不是对玉鸣没那么恨了，甚至有些可怜”。

天空又飘起点点白雪来，白凤转身，她身后的一株玉兰凋零着，点点白雪落在枝头，添出几分凄冷，毕方从转角处撑伞掌灯走来，烛光映着毕方温柔的线条，冷冰潇顿觉温暖起来。

“主子，夜深风寒，早点歇着吧”。毕方从怀中掏出一只绒白手壶递给冷冰潇，暖意从手心流淌到身体每一寸肌肤，“白凤姑姑，我家主子不胜风寒，还望见谅”。

“好，你们去吧”。

白凤目送两人回去，竹青色伞面下，毕方始终在冷冰潇半步远后，小心掌灯照亮脚下的路，半个身子已然在伞外，曾几何时，一灯、一伞、两归人是她尝过的幸福。

“毕方，你怎么知道我在白凤姐姐这儿？”

“主子下次可以回转个身把窗户关上，这样毕方就不那么容易找到主子了”。

两人回到房间，冷冰潇发现窗户已经关好，床是暖的，炭火也是旺的。

“我觉得有些愧疚”。

冷冰潇坐在床边地毯上，无力地倚在床沿。

“主子说的是我，还是玉公子？”

“你都听到了？”

“没听完全，剩余的事情是毕方猜的”。

“或许是我辜负了他，我才是那个不懂得爱的人”。

“毕方只知道岁月会让每个人学会疼爱”。

“对，你总是对的，话说回来，我对你愧疚什么？”

“毕方在街上相中一把扇子，才发现跟了主子这么久，好像从没得到过一分报酬，有些委屈罢了”。

“你这话倒提醒了我，进寒荒城的时候好像忘了问有没有报酬，不过我们花钱的地方也不多，寒荒城总得提供吃住行吧”。

“此言差矣，寒荒城的任务费是在完成任务后方能支取，我们第一个任务将锦囊落在唐府，根本不算完成任务，所以现在身无分文”。

这下冷冰潇可傻眼了，一本正经、踌躇满怀到现在没挣一分钱！往后的日子咋过！

“毕方，你有办法的对不对？”

“不算毕方的办法，是玉公子的办法，他说唐羡有钱，尤其是来见白凤的时候，所以……”

“所以那天你去唐羡房间偷东西了？玉鸣故意闹那个热闹是为了给你腾偷东西的时间？毕方啊毕方，咱虽然穷，但也不能穷得没有志气，‘穷且益坚，不坠青云之志’是我们的向往……”

“主子，有这么多”。

毕方拿出一个黑色漆盒，里面齐刷刷的摆放着雪白的纹银、金灿灿的黄金，但看得出来，大部分都被换成了碎银子，方便使用。

“毕方，收好！藏钱的地方连我都不要告诉”。

冷冰潇把漆盒盖上，眼睛直勾勾盯着盒子，双手不停地抚摸，往毕方怀里塞。

“主子，恕毕方直言，您的口水……”

“嘶溜”。

“主子，毕方好好收着，您歇着吧”。

“不行，毕方，你拿出来让我再看一眼”。

“毕方一定会给您收好的，咱们后日进唐府，主子好生歇着”。

冷冰潇躺在暖暖的床上很快就睡着了，玉鸣悄悄打开房门，熟睡中的冷冰潇没有丝毫戒备，胸口规律地起伏，淡红色嘴唇水嘟嘟的，玉鸣想要抱住她，想想却又放弃了。

“我的阿芜长大了啊，再晚些就不要这么辛苦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