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毕方……”

泪花在冷冰潇眼眶中打转。

“主子，我们走吧”。毕方强颜笑着，走在众人前头，又忽的转身，“我们要回去了”。

“回哪儿？”

“寒荒城”。

几人在毕方身后默默跟着，心中却已然清晰：阿菁已经不在了。谁也不知道毕方如何承受着，只知道，他不想说，便也不要问。

“玉公子，或许，你要跑一趟九州皇城”。

“发生了何事？”

“听闻司徒公子身体抱恙，已许久没能出含章殿了”。

玉鸣隐隐觉出事态严重，如今能真正为这九州百姓着想的人已然极少，司徒温言若真的命不久矣，之前做的种种都会付之东流。

“你带着潇潇和凝冰、蠃蠃回寒荒城，我去九州城探望一下”。

“让蠃大人陪着你吧，终究是有个照应”。

蠃蠃看着凝冰，深深的不舍。

“你去吧，我会好好的”。

凝冰对着蠃蠃的嘴，啵一下亲上去，亲完笑着摆头，傻傻的样子甚是可爱俏皮。

“啵”。

蠃蠃回了一个，招呼玉鸣往九州城的方向去。

“毕方，我们也走吧”。

毕方点头，随即幻作真身，往寒荒城的方向去了，一路上，毕方对阿菁的事只字未提，只是沉默，冷冰潇却只觉毕方越飞越低，似是体力不支的模样，终而，毕方快速往地面倒去。

“毕方！毕方！”

冷冰潇大喊，还是挂过几个树枝，摔倒在地上。

“姐姐，你没事儿吧！”

凝冰飞奔过去扶起冷冰潇，膝盖、手腕渗出淡淡血迹。

“凝冰，快去看看毕方哥哥”。

只见毕方落在湖边，一身素白长衫之上沾满湿润的泥土，冷冰潇拖着身体跌跌撞撞走到毕方身边时，毕方睁着眼，只是流泪。

“毕方，毕方！”

冷冰潇只是呼喊着，终而掩面而泣。

“主子”。毕方缓缓将头转向湖边，“阿菁让我活着”。

“活着，当然要活着，毕方哥哥，我们还有很多地方没有去过呢”。

凝冰拽着毕方的手，冷冰潇安静下来，湖水澄净透明，不时有几只翠鸟掠过，湖水便激起点点涟漪。

“毕方，你怎么想？”

“我不想活着”。

“那天，阿菁在厨房差点向我跪下，求我让你活着”。

“那年我六百岁，听起来像是很久很久，对灵兽来说，不过是人类的十六七岁，那时的主人自由散漫，常让我自己出门，在一个偏僻村落的集镇上，我遇到了她”。毕方平静地叙述着，“我永远都不会忘记，她一身粉色衣衫的稚嫩可爱，我不自觉跟着她回家，到她家才发现，她和婆婆住在一起，婆婆身体虚弱，但十分疼爱她”。

“她知道我跟她回家并没有责怪于我，收留我一起住，不多时我便发现，她并不是人类”。

“什么？”

“她也是灵兽，不过未入大流，婆婆在她渡劫时救过她，她才来假扮婆婆刚过世的孙女，和她一起居住，婆婆十分疼爱她，她慢慢不愿离开，甚至用自己的灵力为婆婆续命”。

冷冰潇虽惊讶，却十分理解阿菁的做法，比起相依为命的信任、快乐，容颜不老、长命不衰，一文不值。

“一起做饭、打闹、采药，相处时间越长，我越来越爱她，开始悄悄用自己的灵力为她续灵力，她问我‘你是不是喜欢我？’我矢口否认，有一天，她带着婆婆消失了，我再也没找到她”。

“这次阿菁姑娘要白珠是？”

“婆婆患了心疾，她的灵力终于跟不上，听说白珠可治愈心疾，便外出来寻，可，婆婆自己了断了自己”。

冷冰潇像是被什么重重敲了一下脑袋，“嗡”一声，只觉眼前一片黑暗：“为什么？”

“婆婆留下一封信，信中说，她早已知道自己多活这几百年，是阿菁用自己的命换的，而如今，她只愿离去，让阿菁好好活着”。

冷冰潇重重倒在地上：这世间之爱，为何总是折磨？我爱你，你接受我的爱，而后回报我爱，你爱我，用自己的方式爱我，我开心地接受你的爱，而后回报于你爱，为什么要拒绝？甚至用生命拒绝！还以爱的名义？

“阿菁，灵力散尽，没了”。

二人死尸一般躺在地上，凝冰在一旁哭喊着，日暮逼近，虫鸣此起彼伏。

“毕方，活着吧”。

不知过了多久，冷冰潇缓缓说道。

“活着”。

毕方回答，缓缓起身，凝冰带着肿如胡桃的眼睛蜷缩在一旁睡着了，毕方悄悄为她盖上衣服，月光洒在湖面，波光粼粼的水纹平静轻松。

“这次回去，不知琉璃城主是否安好”。冷冰潇抬头看着月亮，明亮却不刺眼，“算来，从寒荒城出来到如今，已有小半年，或是变不了多少的”。

“万望安好吧”。

冷冰潇深吸一口气，暮春的夜晚，些许凉意中带着远方的温热，毕方沉默一会儿，还是开了口：“主子，琉璃城主已经不在了。”

冷冰潇瞪大双眼，眉头紧皱，眼泪淹没在沉静的眸子里。

“什么时候？”

“我们出门后约莫四个月的时间”。

“那寒荒城现在？”

“素语姑娘在打理”。

“素语？”

冷冰潇只听过寒荒城有位百年绝世女子，不过那女子在她进入寒荒城之前就出嫁九州城了，且寒荒城步鸾司女子，一旦出嫁，永不得回寒荒城，现如今为何在打理寒荒城？

“其中缘由还得我们到了寒荒城，再做探明，且我们只知道珠子在寒荒城，具体在谁手中，还不能知晓”。

冷冰潇此时才明白，什么叫一别沧海，琉璃的种种涌上心头，只觉酸楚，不禁泪流满面。

“姐姐，你们终于醒了！”

凝冰睁开眼看着玉鸣和冷冰潇坐在湖边聊天，高兴地奔到冷冰潇怀里。

“姐姐，我还以为你和玉鸣哥哥就这样死了呢”。

“傻孩子，你毕方哥哥是千年灵兽，怎么这么容易死呢？”

“不管不管，我就是害怕嘛！”

凝冰在冷冰潇怀里蹭来蹭去，像极了没长大的孩子，转念一想，这孩子已经和蠃蠃互生情愫，不禁感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