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姑姑,夜深风寒,您快去歇息吧”。
寒碧咳了两声,越来越长的年岁中,总是多了虚弱。
“阿潇,如果不着急走,改天去云药司坐坐,姑姑有话和你说”。
“是!”
冷冰潇答应。
几人到了听雪轩,看到屋内映起烛光,一个女子的剪影映在窗上,面纱下,是深深的刀疤印记。
“毕方,你认识如冰姑娘吗?”
“是可怜的女子,如今,应该自由舒心了许多”。
知道素语要回寒荒城,讥笑、不舍、鄙夷、可怜比比皆是,只有如冰是开心的,她总算不用委屈着自己的心绪,可以理所应当陪素语一辈子,或许,更应该说,占有素语一辈子。
“多谢如冰姑娘”。
如冰正要往外走,和几人碰了满怀,冷冰潇欠身道谢。
“不用谢”。是如寒冰一样的冷意,“对了,如今千冰司管事的人是我,之前是凝烟姑姑”。
“是,多谢如冰姑娘提醒”。
千冰司所有人武功高深莫测,杀人无数,也就是说——凝烟姑姑并不像表面那般柔弱和善。
“姐姐,我困了!”
凝冰打了个哈欠,揉揉半闭的眼睛。
“快去睡吧,姐姐陪着你”。
“嗯!”
冷冰潇坐在床前,凝冰睡得很熟,像是一只温顺的小兔子,冷冰潇为她掖了掖被角。
“主子,我们需要知道鹤儿更多的消息”。
毕方悄悄将冷冰潇拉到一旁。
“为何?”
“我刚刚靠近素语城主时,其他珠子反应很强烈”。
“你的意思是?”
“对,紫珠就在素语城主手中”。毕方看着窗前樱花繁茂,“她或许不知道自己有紫珠,或许是不想给我们”。
冷冰潇陷入沉思:如果是她自己不知道的话,自然没什么,如果是她知道却仍说不清楚,那这珠子或许根本拿不到了。
“寒碧姑姑说鹤儿在西山”。冷冰潇忖度,“凝烟姑姑自是向着素语城主,还会有谁会和我们说这件事呢?”
“主子,还记得玉公子从何处拿的偶蛊吗?”
“说是寒碧姑姑处”。
“对”。毕方神情渐=渐舒展,“主子有所不知,寒碧姑姑对玉鸣的宠爱可不止一点半点”。
“为何这样说?”
“寒碧姑姑本姓王,主子是不是能想起些什么?”
“王?”冷冰潇仔细回想着之前所遇种种,白凤、唐家、無杀、辛夷,她甚至想到了姜箫雨,还是没能想起王姓之人。
“玉都护夫人,王玉氏”。
毕方提醒。
“难不成?”
冷冰潇挑起了眉头,一路走来,玉鸣认识的人皆出乎冷冰潇之外,只不过这次是最震惊的。
“没错,寒碧姑姑是玉公子母亲的姐姐,也就是玉公子的姨娘”。
“怪不得寒碧姑姑如此善待我,不如,明日就去寒碧姑姑处坐坐吧”。
毕方点头。
※※※※※※※※※※
这边玉鸣和蠃蠃悄悄潜入含章殿,整个殿内死气沉沉,不起眼的一角隐隐露出白色帷幔。
“玉公子,闲人不得入内”。
长风用剑挡住蠃蠃。
“玉公子进去吧,我在殿外等着”。
“多谢!”
长风收起剑,俯身行礼。
“你来了?”
藏青芙蓉团绣被子下,一张苍白的脸转向玉鸣,玉鸣坐在床边,掖了掖被角。
“你这一掖,咳咳,更是热了”。
“许久不见,你怎么成这副样子了?”
“早知道你来,我就让长风给我描描眉,涂点胭脂水粉什么的,你不就喜欢这样吗?”
“还有力气开玩笑,算是没病入膏肓”。
玉鸣背过司徒温言悄悄抹泪,虽然早知会有这么一天,真的要成为事实,仍旧心酸。
“玉鸣,我们认识也有许多年了吧”。
司徒温言看着玉鸣,眼中泪花翻腾。
“虽算不上青梅竹马,但也算得上郎情妾意,两小无猜了吧”。
“哈哈,咳咳,小生这厢有礼了”。
“小女子这厢有礼了!”
一阵笑闹过后,空气变得沉默。
“还能好吗?”
“好不了了,你早就知道的”。
“不是找到办法了吗?”
“寒气虚晃一枪,沁入骨髓,皮肤上虽是不冷了,也无力回天了”。
司徒温言平躺着,头上各色符纸是王后从各个庙里求来的,说是能去邪祟、保平安,心知肚明的欺骗着,也接受着。
“真的不能了吗?”
“又不是你要死了,这么墨迹”。司徒温言招呼长风拿来一个长匣子,“这匣子里是你交给我的东西,现在还给你”。
玉鸣打开匣子,是山河图,大吃一惊。
“你这是做什么?”
“我只能告诉你,山河图在这几十年中一直在变”。
“在变?”玉鸣疑惑,“这不就是一幅画吗,怎么变?”
“据一位见过山河图的老者说,他年轻时偶然看到过这幅画,和现在不一样,这几年来我也临摹了许多,最初临摹的和后来临摹的,确实不一样”。
“其中的变化可知晓一二?”
“未曾可知,大概能看出,是山河疆域略有变化”。司徒温言让长风扶他慢慢坐起来,玉鸣这才看出,司徒温言已消瘦得不成样子,“当初为了这山河图,两位老者死于非命,你不忍心那女子独居山上,未曾想也促成了一段佳缘”。
“她一直以为我是因为爱她才留下,其实后来离开她的那几年,我真的想过放弃”。
“过往种种,都成为如今的成长,是好的”。
又是沉默,窗外传来女人细腻的说话声。
“王后,这么晚了,太子应该歇下了”。
“没事儿,我就轻轻瞧瞧他,我不放心”。
玉鸣俯身躲在床下,王后推门而入,玉鸣只看到几双踩着碎步的脚朝床边急匆匆走来,伴着焦急的声音:“温言,你怎么起来了,是不是闷得慌?”
“多谢王后挂念,孩儿好多了”。
“好多了就好,好多了就好,看来这些符是有用的,改明儿要去还愿才是”。
“王后,天色不早了,您早点歇息吧”。
“还早还早,王后想多看看你”。
豆大的泪珠啪嗒啪嗒掉落在地毯上,无声却沉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