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盛长宁的这番话,左湳微掀了眸子,眸中飞快地闪过一丝诧异。
他倒还真不知,这位奉宁公主竟是这般的牙尖嘴利,哦不,是能说会道。
但,面对她来势汹汹的质问,左湳张了张口,有心想解释些什么,但还是一个字都未曾说出来。
他向来不是一个喜欢解释的,旁人于他来说,若是看不懂察觉不出来,他都是禀着无所谓的情绪,从不对自己的言行多做解释。
但是、但是他面前的这位,是公子爱之若宝的人,是可以豁出性命相护的人,也是公子千叮咛万嘱咐放心不下的人,甚至到后面还可能是唯一伤害公子的利器
左湳本是想对盛长宁解释一下,可越想着,思绪便万千起来,慢慢地就偏离了原先的想法。
见他张目结舌,即便是她等了半晌,左湳也未能解释得出只字片语出来,盛长宁便高抬贵手地放过他了。
她道:“好了好了,左侍卫上楼来,不会就只是为了与本宫闲扯这一堆的罢?”
左湳闻言,回了神来,他这才想起自己过来来是为了什么,便忙拿出了怀里的地形图。
这张由南向北的路途绘制得精细的地图,是他费了好大的功夫才从一位南商手中买来的,只此一张。
但看着这上头的路线是标明得再细致不过了,他便咬咬牙花重买下来了。
买这张图着实花费了不少银两,这笔钱是在他的预算之外的,本来的银钱已然被他打算得好好的,可如今手头骤紧。
所以昨日来客栈时,他这才暗示了这位盛长宁一番,让她最好收收性子,千万不要大手大脚地买些什么贵重之物了。
好在,一切如他所愿的那般,盛长宁因着疲惫,即便夜里的裘城繁花似锦,热闹非凡,她却并没有想下去凑这份热闹的欲望。
“公主请看。”
左湳将绘制精细的地形图摊开了,放置在案前,他人又稍稍往边上退了几步,好让盛长宁上前看得清楚一些。
左湳的手指点在裘城的地方随即下一刻又随着图上的轨迹,往前划拉开去,他的声音淡漠:“过了裘城,前面便是枫城的地界,但是横贯在两城之间的地方,还有一丛林子。”
林子。
自从从那片古怪丛生的密林中出来后,盛长宁现在一听到树林这种地方,总觉得头皮是一片的发麻。
“林子又如何了?”
缓了缓神绪,盛长宁努力地耐着声来问,已经在这么繁庶的地界了,总不至于这林子,也如北地的那片密林那样邪门罢?
听到盛长宁这般发问,左湳便知道了,这位公主,不仅不曾来过这儿,更是连这边地界的情况都未曾听说过。
“这片林子。”
左湳沉着声,头一回他的声音里带了丝波动的情绪:“被裘城和枫城的百姓唤作棺林。”
“棺林?”盛长宁咬着那两个字,轻轻重复了一遍,只觉得这名字似有些耳熟,好像在哪里听到过一般
“棺林之所以会被当地的百姓取这个名,便是这林子里头生长着棺树。”
左湳淡声接着道。
听毕了他说的话,盛长宁的瞳孔陡然睁大了些。
棺树?!
是了,她就说,为何这林子的名字会这般的叫她觉得耳熟。
从前她爱读各地的小志,多是大楚,或者是其他国域的游旅客所著下的书籍,通常记着当地的风俗民情,还有些许的怪异景象。
如今,左湳一提到棺树二字,她便犹能回忆得起来了。
这种树十年一开花,十年一结果,结果后的棺树,其树干最是坚韧无比,是建造房屋的好材料。
可在大楚,普通人近乎无人敢去伐树,只因着棺树的果实不但不能用食,而且若是剖切开来,只触及人身一点,轻则皮肤通红灼伤,重则溃烂至切肤。
盛长宁在书中看到过,这种树初至大楚时,许多人不知这果实有这般的凶险,不少人因此而丧命其下。
而棺树结果的季节,便正正好是夏季。
想到这儿,盛长宁的面色已然不大好看了,她攒蹙起了眉头,再问道:“今年莫非就是棺树结果的十年之期?”
不至于这般不凑巧罢?
在盛长宁期待的目光下,左湳沉凝着脸,缓缓地点了点头。
盛长宁一颗心重重地跌落谷底。
她重新垂眸往地形图上看去,他们一行人如今到了裘城,往四方而去的路径是四通八达的,可唯独去南地的路便只能往前走,路过棺林。
“若是绕道的话”
盛长宁凝着眼眸看去,她的指尖往裘城一旁的路倾划而去,细细思量着。
看着她虽一副仍颇受打击模样,却还是不忘赶紧寻找解决的法子,左湳眼底露了丝赞赏。
“属下已然派人去探查过了,棺林中的棺树快要结果了,先前有位南商冒险地从林中经过,很不巧地被半熟的果子给砸了头,当场毙命”
左湳停顿了一下,又拾起话来接着道:“所以,至那位南商亲历死后,便无人敢再起冒险过林中的念头了,而如今裘城中的南边商贩比之去年而言,少了近半。”
“少了近半?”盛长宁敏锐地捕捉到他话中的重点,“可以往其他路通往江南?”
“是。”
左湳点点头,“只是这地形图中没有,所以今早属下便找了那些会绘图的南商来,重新绘制了一幅地图,不过,还须得明日才能送过来。”
盛长宁这才安心了,她笑了笑,一时也说不出什么其他的话来,便夸了一声道:“左侍卫果真心细如发。”
又记起了什么似的,盛长宁忙又将桌案上的地图拢折起来,这才露出了底下卷成小卷的纸笺。
“左侍卫,还须拜托你一件事。”
这里没有信封,盛长宁只好将信折成这般,她递至左湳跟前,道:“想来你们定有法子与你们公子联系罢?还要麻烦你将这个给他,这上面乃是我要询问的一些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