左湳自是没有不应的,他们身为公子的侍卫,确然是有与公子联系的法子,只不过公子走时未曾嘱咐过要他们将什么事禀报与他。
公子更不曾传信前来,于是他们便也不敢去烦扰公子。
左湳接下了那被人卷得妥当的纸笺,尔后一抱拳道:“是,属下定会为公主传达。”
随即,他躬身告退而去。
只是,他刚踏出了门去,便瞧见候在房门外的两道人影,其中一人面上带着焦急的神色,正是方才下楼而去的立夏。
她的身后,立着没什么表情的付远,方才便是他派付远随立夏前去请郎中来的。
见着门外似是有异样,盛长宁也快步走了过来,立夏一看见了她,神情愈发慌张和焦切起来。
“公主,那掌柜的不许奴婢出门去,不仅如此,客栈中的人皆不能出去了”
立夏简直快要哭出声来了,若是不能出去,这还怎么请来郎中,还怎么给白露姐姐治病了?
像是为了证实立夏所言不假一般,在她说完后,站在立夏身后的付远,还冲盛长宁和左湳点了点头。
“怎么会?”
盛长宁闻言蹙起了长眉,突然想到了什么,她又问道:“难道是外头出了什么事?”
无论哪里的客栈,应当都是没有擅自拘禁客人的道理,要么是有官府的手令,要配合官兵查案,要么便就是外头出事了。
这两个猜测,对如今要赶路的他们来言,无疑都是弊大于利的。
但,依盛长宁观立夏两人的神色、言语来看,看起来并非是前者。
“公主。”
在一旁看了片刻的左湳此时也微皱起了眉,他冲盛长宁抱拳,他道:“属下先带人去探看探看。”
盛长宁自是没有不应的道理,点了点头,左湳与付远交代了两句,便转身下楼而去。
留下来的付远立在门边,神色紧绷着,“属下奉命看护公主,还请公主今日暂且少出门。”
盛长宁微颔首表示理解,如今形势看着不容乐观,况且她今日也未曾想要出去游玩。
盛长宁先是去隔壁厢房看了白露一番,小姑娘病得不轻,面色是从未见过的煞白,额边不断冒着涔涔冷汗,即便是尚在昏睡中,她还时常在无意识着低咳着声儿。
这般模样,着实叫盛长宁都忍不住默了默。
莫女官一直在用热水中烫过的湿帕,给白露擦额上的冷汗,见了盛长宁来,她连忙掩下眼眸中的悲伤,起身来行礼。
盛长宁抬手示意她起身来,她的眉心从方才便一直攒皱着,不曾松缓开来,盛长宁沉着声道:“看着白露的情况,是要立马唤郎中来了。”
“公主心慈,是白露这丫头的福气。”莫女官听出了她话中蕴含着的自责,她连忙抹了抹眼角的泪花,宽慰出声道。
盛长宁的心情凝重,她在白露房中并未待多久,便转身回了自己的厢房中。
她走时还留下了立夏,让她与莫女官一齐看顾着白露,“莫女官一个人总会有些顾虑不周,你也去帮帮她。”
立夏迟疑了片刻,还是应声了下来。
回了房中,盛长宁阖上了门扉,门边的付远依旧目不斜视地伫立着,手还搭在腰间未出鞘的剑鞘上面。
虽然他面色不显什么异常,但盛长宁还是瞧出了他紧张的意味,门关合上了。
盛长宁驻足在原地,思忖了好一会儿,她这才猛地想到了什么似的,快步往窗边走去。
她的房间是在三楼,在这家客栈中拥有着绝佳的视角,稍一低俯垂眸,便能将客栈门前的那条长街之上的景象,尽收眼底。
盛长宁的指尖不觉便搭附上了窗柩,木制的扉柩质感并不如宫中的质材那般光滑柔腻,甚至轻抚上去有些磨砺得疼感。
长街之上,提着刀剑的那一群人,尽皆着着巡衙官服,他们去来匆匆,即便是盛长宁与他们相隔有些距离,也能瞧见他们周身的冷凝与迫切。
官兵们行色匆匆,一路上却并未撞见什么阻碍路上的行人、小摊贩、南来北往支着摊布做买卖的商客,尽皆不知所踪。
就连客栈对面那家关铺到很晚的布料店,也是门扉紧阖。
此时的长街上,除却官兵们刀鞘微微相撞声,还有踢踏的步伐声响,旁的声音却是再也没有的了。
是一片似是风雨欲来的前奏。
盛长宁的心一下子又慢慢地跌落了下去,她的目光追着那些官兵而去,他们的步伐匆匆,未至长街尽头处,却又转入了一处偏僻的小巷中去了。
盛长宁迫使自己冷静下来,她端了杯已经凉却了的白开,一边轻呷着润喉,一边开始细细地思量着。
现在的裘城,一定是发生了什么大事,这才使得城中人心惶惶不安,百姓皆都闭门不出,甚至还令城中的官兵都这般严阵以待地出动了,定然不是什么能轻易化解开来的。
可
到底是什么事,能让他们这般大动干戈?
盛长宁本是想明日拿到了左湳叫人去绘制的地形图后,他们一行人便即刻动身前往江南。
计划早已定下,就是没能算到这突如其来的状况,可如若他们一直被困在裘城,届时盛长慕北巡时指不定也会经过裘城
到时,不但见不到沈约便不说了,恐怕她自己还要小命不保了盛长慕向来多疑,她一介小小的庶出公主,都敢联同盛长琼来欺骗与他,难保不会被他以为她有什么异心
想到这些,盛长琼只觉得脑中似又变成了一片浆糊。
正忧心地思忖着,突地,外面的门便被轻叩了几下,三浅一重。
这样的轻敲叩法,是左湳先前在扶风城时,就告诉过她的暗号,意思是
躲好,有危险!
盛长宁瞳孔微缩,已然来不及多想,她连忙往四下张望而去。
外头,原本已然寂静无比的街道上,突然地宛若在平静的湖中丢下了一颗石子,瞬时乍响开来!
刀剑的声音从窗外蔓延而进,铮铮声响犹如利鸣,冲破了外头的云雾,直指耳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