最后一架车辇上，只坐了穆勉一人，他手托着下巴，将穆典的每一个神情变化都收入眼底。

穆勉在其他方面都不算出彩，唯独目力过人，即使车辇与车辇之间距离并不算近，他也能将大哥穆典的表情举止看的清清楚楚。

凭着多年兄弟的“默契”，他一大眼便知穆典在想什么。

“啧……”

穆勉嗤笑一声，随即便垂下眼帘，不再去看穆典。

大皇兄会这么想本就是意料之中，无甚好奇怪的，倒是那雍王妃……

不知又想到什么，穆勉唇角勾起一抹玩味的笑。

前方车辇上，林悠然握住穆显的手，小声问道：“王爷，你的品阶是不是要比大皇兄和二皇兄高一阶？”

“怎么突然这么问？”

“方才在宁寿宫时，大皇嫂一见我竟先对我行礼问安，皇祖母居然也没阻止。”

穆显挑了挑眉，大皇嫂的性格他略有耳闻，在皇子府中就十分的雷厉风行，大皇兄的那些个小妾被她收拾的服服帖帖的，他甚至亲眼见过她顶大皇兄的嘴。

这样的人，穆显觉得，绝不会对一个初次见面的人卑躬屈膝。

“皇祖母居然也没阻止。”穆显这才想到，皇祖母为人最重规矩体统，想来应该是她提前敲打过大皇嫂了。

唉，穆显心中叹了口气，这才明白之前他的担心分明是杞人忧天了。

纵使皇祖母或许对林悠然这个嫁进来两年了才初次见面的孙媳妇亲近不起来，更或者是颇有微词，但以皇祖母的性格，也断不会为难她，甚至还会维护她，就因为她是雍王妃，是皇家的人。

这样一想通，穆显才发觉方才自己的所作所为十分不合适，当真是寒了皇祖母的心。

又看了看周围浩浩荡荡的车辇奴仆，穆显自觉现在去也不合适，于是决定明日一早就去宁寿宫请罪。

看穆显半天没答话，反而还呆坐在那里不知道在想什么，林悠然扯了扯他的衣袖，“王爷？”

“嗯？”穆显回过神来，他摇摇头说，“不是高出一阶。”

“欸？”

“我既已封王，那便是有了爵位，享受封地的奉税，虽不在朝中任官，但朝廷每年仍要给我发俸禄。”

“但大哥、二哥不同，他们还未受封，只是个平头皇子，没有爵位，没有封地，没有俸禄，除了血统高贵些，旁的与其他官宦子弟并无不同。”

穆显总结道：“所以我并不是比他们高一阶，而是高出数阶不止，高到他们虽为兄长，不论宗法，只论尊卑时，他们却要向我这个幺弟行礼。”

林悠然不禁咋舌，“那王爷们岂不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了？”

“也不全是，王爷内部也是有尊卑区分的，有的人虽担个王爷的名头，过的却十分不如意。”

穆显缓缓陈述道，“对于我来说，‘雍’这个封号显然已是当今所有王爷中最为尊贵的一个，所以说在太子未立之前，我确实当得起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名号。”

听了这么一番话，林悠然看向穆显的眼神中不由自主的便多了些敬畏。

她从前对这些都了解不多，虽然大概知道“王爷”都很尊贵，但与穆显成亲之后，就一直被这个男人宠着爱着，日子久了，竟也忘了他的身份是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雍王爷。

“做什么用这种眼神看着我？”穆显食指微屈，当即就赏了林悠然一个“板栗”，“不管我在外人面前是皇子也好，王爷也好，在你面前，我就只有你的夫君一个身份，明白了？要是下次你再用那种眼神看着我，我可是要惩罚的。”

“再说了，从严格意义上讲，我这个万人之上应该是不掌实权的万人之上。”

“一来我不在朝中任职，二来我也无法插手封地内的各项事务，雍州虽然是我的封地，但更是咱们大夏的国土，它受辖于中央，中央朝廷在其他地方设置的官员，如巡抚、知州、通判等在雍州也是一个都不缺的。”

“这样也是理所当然的，若是王爷都有那么好的待遇，既有财又有权的，古往今来也不会有那么多手足相残，去争那个位子的人了。”

说最后这一段话时，穆显刻意的压低了声音，只容林悠然一人听见。

“但若封地出了什么事，论责时，你这个王爷却要首当其冲，是吗？”林悠然眨了眨眼，十分聪明的没有对“那个位子”提出什么问题，反而接着刚才“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话题继续问道。

“欲戴其冠，必承其重。”穆显耸了耸肩，显然是对此不以为意。

该了解的也了解的差不多了，林悠然适时的换了一个话题，夫妻俩又浅浅谈了几句，不多时，车队就浩浩汤汤的到达了乾清宫。

穆显扶着林悠然从车辇上下来，贴心的为其介绍道：“乾清宫与交泰殿、坤宁宫同属内廷后三宫，但与另外二者不同，乾清宫多是父皇读书学习、批阅奏章、召见官员、接待外国使臣，或是举行内廷典礼和皇室家宴的地方。”

“那太和殿呢？”林悠然忘记了自己在哪里听说的太和殿也是举行各种典礼的地方。

“太和殿？”穆显一愣，不知道自己这小媳妇怎么突然扯到太和殿上来了，随即又顺从的解释道，“太和殿是用来举行各种极其盛大的典礼的，这些典礼多半是关乎国家社稷的，如新皇登基、皇帝大婚、册封皇后、命将出征等。”

穆显想了想，又补充道：“此外待万寿节、元旦节、冬至节三大节时，皇帝也在此接受文武官员的朝贺，并向王公大臣赐宴。”

“而乾清宫举行的却是内廷典礼，与太和殿不可相提并论。”

林悠然这才了然的点了点头，又看向穆显，打趣道：“真没想到咱们尊贵的雍王爷居然是个介绍地方的小能手。”

穆显瞥了她一眼，狠狠捏了捏她的手，“咬牙切齿”道：“得了便宜还卖乖，我这么尽心尽力是为了谁？”

“是是是，我家王爷最好了，最宠我了。”林悠然连忙示弱，“阿衍，你轻点，我手疼。”

“哼！”穆显轻哼了一声，减了手上的力道，“算你识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