东宫正殿内,沈鸿渊用过午膳后便压下满心烦绪,开始处理起前些日子积攒下来的政事。直至夜色深浓,月上梢头,他才放下手中的笔墨与文书,看向自一个时辰前就跪在了这里的阿春,神色间难掩疲惫。
他处理政事之时最不喜被人打扰,是以这阿春虽一个时辰前就跪在了这里却始终没有开口禀报林汐的事。
阿春是林汐的侍婢,她只有在林汐受了委屈或者发脾气之时才会来正殿见沈鸿渊,近些日子林汐因着叶琼羽和沈鸿渊的婚事闹了许多次,这阿春便也来得越发频繁,以至于沈鸿渊见了她就觉得头疼。
他已不指望阿春会带来什么好消息了,忆起白日里发生的事情,先前强压下去的烦绪再次涌上心头,沈鸿渊深感烦躁与无奈地问:“可是汐儿又在闹了?”
阿春垂首恭敬地道:“回殿下,林主子没有闹。”
这东宫上下虽都知道林汐是太子殿下的心尖宠,是东宫的第一个女主人,但无论太子殿下如何重视她,这林汐始终是个没有名分的,沈云霆连个妾室之位都不肯允她,这些奴婢们自然没那个胆量违了圣意唤她一声“娘娘”,却又碍着沈鸿渊的身份不敢不尊敬她,便都唤她“主子”
。
阿春接着道:“林主子已经知错,自回了偏殿后便一直在房中诚心思过,至今未用膳进水,只求殿下原谅她这一回。”
沈鸿渊闻言立即站了起来,眼里全是担心与焦急,哪里还会生林汐的气,“胡闹!她身子本来就弱!怎么敢断食认错!”
待沈鸿渊急步随阿春到达偏殿时,林汐已哭红了一双眼睛。
“殿下……”见沈鸿渊随阿春进了房间,林汐几步便扑进他怀里,“殿下,汐儿已经知错了,汐儿不该利用殿下给太子妃难堪,殿下就原谅汐儿这一回吧,汐儿以后一定会与太子妃和平相处,再不会做出今日这样的事情了……”
林汐一落泪沈鸿渊就心软,绕是腹中有再多责备的话此时也说不出口,只能搂着人用指腹拭去她眼角那滴将落的泪珠,耐着性子道:“本宫身处太子之位有许多身不由己,不可能事事顾及你的情绪,你若心中含怨,有什么火尽管冲着本宫撒便是,万不可再利用本宫对你的喜爱去给叶琼羽难堪。”
林汐微微仰起头看他,朦胧的泪眼看上去柔媚又可怜,“殿下是在偏袒太子妃么?”
“本宫不是在偏袒她。”沈鸿渊皱起眉道:“本宫只是讨厌被人利用。”
“殿下真的喜欢汐儿么?”
沈鸿渊不解,“为何如此问?”
“喜欢一个人,是愿意为了他做任何事的,哪怕被利用也心甘情愿。”林汐止了眼泪,目光虽是落在沈鸿渊脸上,眸底深处却像是在透过沈鸿渊看另一个人。
沈鸿渊的两眉皱得更紧,显然是并不认同她的话,“汐儿……”
“是汐儿多言了。”不等沈鸿渊说完,林汐便低下头去,细声道:“汐儿明白殿下的意思了,只要殿下别抛弃汐儿,汐儿定不会再惹殿下发怒。”
“本宫怎会抛弃你?”沈鸿渊感觉到她情绪低落,不忍心再多说什么,命阿春端来一碗粥,亲眼看着林汐吃下才放了心。
偏殿里灯火通明,侧殿里却是冷冷清清。
叶琼羽进东宫后还未来得及安插自己的人,沈鸿渊又故意没给她安排下人,因此侧殿里现下只有叶琼羽、沉香、落月、莫轻尘四人。
沉香给叶琼羽铺好床,想起方才从侍奉太子的婢女那里听到的事情,忍不住叹了口气。
叶琼羽啜着茶问:“何事让你烦闷?”
沉香抱怨道:“林汐断食认错,太子殿下知道后便去了偏殿,怕是今晚不会来找小姐了。”
莫轻尘疑惑道:“这有何烦闷?你想让他来将军这里做什么?”
落月面容严肃道:“自是行夫妻恩爱之事。”
莫轻尘十分不悦地蹙起眉,“将军一定要与他行夫妻恩爱之事吗?我和将军行夫妻恩爱之事不可以吗?”
落月淡淡地看了她一眼,“都说了是‘夫妻’恩爱之事,自是只有夫妻才可以行此事,你就不要痴心妄想了。”
“那我也要与将军成婚!”莫轻尘看向叶琼羽,眸光坚定地道:“我也要娶将军!”
“咳——”沉香着实被她惊世骇俗的一番话给噎到,“咳咳咳咳咳……”
叶琼羽也有些讶异,但心里知她不懂男女之情、不解世俗之欢,便什么也没说,只是看着她笑了笑。
落月面露尴尬,急道:“不行!自古以来就没有女人与女人成婚的先例,再说了,你有几个胆子?怎么连太子的女人都敢抢?”
莫轻尘目带不屑地反驳道:“什么叫太子的女人?将军就是将军!不必依附任何人!也不属于任何人!”想了想,她又拿眼角余光觑了眼叶琼羽,见她并不责怪,只是眸中含笑的望着自己,便有些得意地补了句:“况且太子又打不过我,我有什么不敢抢的。”
沉香好不容易才止住咳嗦,赶紧阻止她们继续谈下去,“不要再说了!你们都不替小姐委屈的么?”
莫轻尘神情懵懂地问:“有什么好委屈的?”
沉香愁道:“太子殿下这般重视林汐,又这般讨厌小姐,现在是无甚影响,可日子一长,这些下人们看出来小姐不受宠,还肯好好伺候咱们小姐么?”
落月忧道:“这到没什么,就怕太子殿下被林汐迷了心智,看不见小姐的好,以后帮着林汐一起为难咱们小姐,叫别人平白看了笑话去。”
莫轻尘听完,很是霸气地拍了一下桌子,“谁对将军不好我就杀了谁。”
落月:“……”
沉香:“……”
忘了这位要教她们武功的小师傅是个杀伐果断的主了。
她这个太子妃都不为自己担心,这两个丫鬟却忧愁的直皱眉头,叶琼羽不由觉得好笑,只得出声安抚她们的情绪:“你们不必为我忧心,若是我不愿意,没有人可以让我为难。”
落月根本不信她的话,“但愿如此。”
沉香也不信,“小姐若是心里不忿跟奴婢们说就是,千万不要憋在心里气坏了身子。”
“我心里没有不忿。”叶琼羽不欲与她们多说,便扔下这两个整日为她愁眉苦脸的丫鬟,带着莫轻尘练武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