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以，你到底在气什么？”顾允之看着眼前这位下了早朝就将自己约出来吃酒的太子殿下，很是不能理解地道：“你不就是想让叶琼羽明白眼前的处境，在东宫里老实一点，不要在你面前玩弄权术算计林汐么？如今林汐闹到她眼前她都毫无怨言，可见你的目的已经达到了，又有什么好气的？”

沈鸿渊皱着眉道：“……她不该这么忍着。”

顾允之给他倒上一杯酒，“那你是想让她忍着还不是不想让她忍着？”

“我不知道。”沈鸿渊烦躁道：“叶琼羽与我见过的所有女子都不一样，她不柔弱、不娇气，又睿智沉稳、心思细腻，永远一副处变不惊的样子，这世上好像没有什么事情能够难倒她……但她是父皇指给我的人，我本以为她嫁进东宫后一定会想尽办法除掉林汐，然后在按照父皇的指示逼着我学会勾心斗角，逼着我去和二皇兄争夺皇位，所以我才会待她那般冷漠……可是我好像做错了。”

对着好友，沈鸿渊没有负担地将心中烦闷之事全部吐了出来。

“她嫁进东宫后没有任何动作，未曾跟我提过朝堂政事，也从不主动纠缠于我，即便我刻意冷落她、给她难堪，她也没有指责过我的不是。”沈鸿渊望着桌上的酒杯，一双眼睛晦暗不明，“可她是前不久才从战场上凯旋归来的‘女战神’，是夏国史上第一位‘女将军’叶琼羽，嫁给我是因父皇一道圣旨赐婚，我若待她不好，她根本没必要忍着，就像今日用早膳之时，林汐让她那么难堪，她完全可以对林汐用刑，给她一个教训，但叶琼羽却忍下了，一句怨言也没有……”

顾允之突然问：“倘若叶琼羽真的对林汐用了刑，你会眼睁睁看着林汐受罚而不阻止叶琼羽么？”

“不会。”沈鸿渊眸色沉沉，“但我也不会任由林汐胡闹下去。”

“哦，我明白了。”顾允之笑着道：“归根结底叶琼羽并没有做错任何事情，一直都是你和林汐在给她难堪。”

沈鸿渊抿着唇没有反驳。

顾允之叹息着摇了摇头，劝道：“以后对叶琼羽好一点吧。”

沈鸿渊闻言再次蹙起眉来，纠结道：“可她是父皇的人。”

顾允之握杯喝着酒，用眼角余光淡淡的瞥了他一眼，“人家姑娘嫁给你基本上已经毁了一辈子了，你就对人家好一点怎么了？”

沈鸿渊不悦地睨了他一眼，“为什么嫁给我就是毁了一辈子？我有那么差？”

顾允之挑着眉问：“你和她洞房了吗？”

“……没有。”

顾允之接着问：“你会宠爱她吗？”

沈鸿渊毫不犹豫地道：“当然不会。”

顾允之将杯中残酒饮尽，展开扇子道：“那不就得了，你能再娶，她却不能再嫁，大好的年华就这样葬送在你身上，不是毁了一辈子是什么？”

见沈鸿渊沉默不语，似在犹豫，顾允之放下手中酒杯，继续劝道：“你有没有想过，叶琼羽是御敌两年从未吃过败仗的‘女战神’不假，可她再怎么睿智沉稳，也终究只是一个女子。在夏国，女子嫁了人，便只能依附于自己的夫君而活，你是要与她共度余生的人，如果连你都不肯待她好一点，她又能从谁那里汲取到温暖呢？”

沈鸿渊道：“叶琼羽和其他女子不一样，没有我她也可以活得很好。”

“可你不能因此就断定她不需要依附于你。”顾允之费劲唇舌：“我明白你在介意什么，可叶琼羽嫁进东宫之后并没有跟你耍过心机不是么？她甚至亲自进了庖厨给你烧饭，足以看出她对你的一片真心，若你待她始终这么不冷不热，未免太让人心寒了些。”

回到东宫后，沈鸿渊没有问林汐的情况，对跪在正殿内已等候他多时的阿春视而不见，处理完政事后便让林安拿了宝剑，想着白日里顾允之对他说的那些话，不知不觉走到了后花园中。

顾允之是他的陪读，礼部侍郎家的嫡子，从小到大唯一一个敢跟他以兄弟相称的人，沈鸿渊原本最不喜听他的那些大道理，更没想过同他相交，直至十二岁那年亲眼见他为自己挡了一剑，险些丧命，才彻底放下戒防，与其成为知心好友，出了宫门便以兄弟相称，不论君臣。

顾允之今日同他说的那些话让他心烦。

他本来已经做好了让叶琼羽在东宫自生自灭的打算，却在亲眼瞧见叶琼羽在庖厨内为他择菜烧饭时的模样而有所动摇。

顾允之说的那些话很对，但他就是无法对叶琼羽好些。在他看来，对叶琼羽好，就是在背叛自己和林汐的感情。可叶琼羽并没有做错什么，她凭什么要受他冷落？又凭什么要忍下难堪？

这两种想法在他的脑海里不停周旋，哪个也没有占到上风。

“殿下是要练剑么？”

叶琼羽让莫轻尘带着沉香与落月习武，不知她将两个丫鬟带到了哪里去，已有三个时辰不见人，正来后花园寻她们，便见到了站在大树下的沈鸿渊。

此时的月亮挂于夜幕之中，稀薄的月光洒在他的半边身子上，柔和了他冷峻的眉眼和高挺的鼻梁。他身影颀长，半边脸都模糊不清，仿若要与这浓浓深夜融为一体，唯有一双眼睛与黑暗隔离开来，眸光比今晚的月色还要摄人。

叶琼羽有片刻失神。

他在烦闷什么呢？是因为我么？

沈鸿渊的目光落在她身上，“要和本宫比试比试么？”

叶琼羽回过神来，“好啊。”

沈鸿渊命林安又取了一把长剑递给叶琼羽，两个人在月光下打了起来。

沈鸿渊每次出剑都又快又狠，逼的叶琼羽不得不认真对待。

叶琼羽看出他有心借着与自己的比试发泄情绪，便不疾不徐地陪他练着剑，待两个人都出了一身薄汗，手腕隐隐有些酸疼之时方才停下。

这还是沈鸿渊第一次和女子比试武功，虽未分出个胜负，烦闷的情绪却消了个七八分，也不算是浪费精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