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人都散去后,叶琼羽抬手轻抚上莫轻尘肩膀处的伤口,一双眼睛变得深沉似墨,晦暗难明,“可是被沈鸿洲的人所伤?”
莫轻尘如实道:“不确定,伤我的人蒙着面,又是在夜间偷袭,我忙于保护粮食,并未看清他们的容貌。”
沈鸿渊闻言蹙起眉来,“你们在回来的路上遇到夜袭了吗?”
林安道:“我们本来昨晚就可以回到耒州,但夜里遭到一群蒙面人偷袭,那些人身手矫捷,就埋伏在我们回来的路上,待我们经过之时,他们突然冲了出来,拿着剑就往粮袋上面戳,多亏了莫轻尘反应快,及时护住了粮食,才不至于让他们将粮袋划漏。”
“后来那些蒙面人见打不过莫轻尘就跑了,我抓住了一个,但他嘴里藏了毒,我一时没察觉,刚要审问他便服毒自尽了,什么线索也没有留下。我见莫轻尘受了伤,便让运粮队停下来休整,这才耽误了回来的时间。”
叶琼羽会怀疑莫轻尘是被沈鸿洲的人所伤并不是毫无根据。
知道林安和莫轻尘拿着银款到耒州购粮的人有很多,其中大多都是此次被派来耒州治水的属下,但这些属下断不可能自己做主去夜袭运粮队,他们没那个胆子也没有目的那么做,而拥有权力命令他们做事的只有四个人,排除她和沈鸿渊,就只剩下孙太守和沈鸿洲两人,林安和莫轻尘遭到夜袭一事显然与沈鸿洲脱不开干系。
但他们现在没有任何证据指证沈鸿洲,只得暂且忍下这份怒气。
叶琼羽看着莫轻尘肩膀上的伤口,声音不由带了些寒意,“你身上可还有哪里受了伤?”
“只这一处,没有其他伤口了。”莫轻尘皱着眉问:“将军会不会怪我办事不力?”
“你做得很好。”叶琼羽神情认真道:“轻尘,你受过的这些伤,总有一日我会为你讨回来。”
莫轻尘重重点头,“好,我等着。”
入夜后,沈鸿渊和叶琼羽带着十三、莫轻尘去了耒州的牢房。
那两个散布流言的男子已被看守牢门的狱卒绑在了刑架之上,由于沈鸿渊之前说过他要亲自审问这两个犯人,所以狱卒并未对他们用刑。
沈鸿渊走进牢房之中,直截了当地问道:“你们是二皇兄的人?”
布衣男子用力挣了挣绑着自己身体的锁链,不耐烦道:“你要杀就杀!莫要说废话!”
沈鸿渊锐利的目光看向黑衣男子,”你也不肯说么?”
黑衣男子面露犹豫,嘴唇紧抿,双眼不敢直视于他。
“本宫不想对你们用刑。”沈鸿渊道:“你们若是交代清楚事情的前因后果,本宫可以让你们死个痛快。”
“我们不怕死,也不怕任何刑罚!”布衣男子挑衅道:“有什么手段你们尽管使出来!此事与二皇子殿下无关!全是我们两人所为,无论你们再怎么问也不会得到其他答复!”
叶琼羽淡淡道:“愚蠢。”
她神色清冷,眸子里没有流露出半点情绪,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就叫两个人感受到了压力。
那是她北下退敌那两年带兵打仗之时练出来的气场。
她语气极淡,眼底也没有不屑或轻蔑,却让他们自觉羞愧。
就好像,她站在这里面对着他们,都是对她自己的一种侮辱。
叶琼羽漠然道:“用刑。”
“是。”
两个狱卒拿走了墙上挂着的刑鞭,走到他们面前,开始依照叶琼羽的吩咐对他们用刑。
鞭子是特意用盐水泡过的,狱卒挥鞭时毫不留情,鞭鞭见了血,直把他们身上穿着的衣裳都打烂了也没停下。
布衣男子一开始还能忍着痛不喊出来,直到他的皮肉被狱卒用鞭子打破,鞭身上的盐水浸到血肉里,他终于无法再忍下去,松开紧闭的牙关喊了出声,“啊——”
两个人的惨叫声此起彼伏的在牢房中响了起来。
这是沈鸿渊第一次审犯人,也是第一次亲眼见着狱卒对犯人用刑。那两个男子的惨叫声并不好听,沈鸿渊看他们受刑心里也没有觉得多痛快,但他们既然犯了错,就该受到刑罚。
他之前在京城的生活还是太安逸了,沈鸿渊想,还好他的身边有叶琼羽。
如果此行来耒州治水没有叶琼羽相伴的话,他可能从一开始就搞砸了。
而现在,他不仅猜出引发这场流民暴乱的人是二皇兄,还能理智冷静地想出处罚那些流民的最恰当的方式,这在没来耒州以前,他是绝对做不到的。
他在成长,成长为叶琼羽心目中的沈鸿渊,可这种成长并没有让他感到厌恶。
或许正像叶琼羽所说的,只要坚守初心,即便身处黑暗,也可以拥抱光明。
他愿意为了家国而变。
见那两人的身体被打的血肉模糊,声音都喊哑了,叶琼羽才让狱卒停下来。
“我可以接受你们为沈鸿洲卖命,但我实在不能接受你们这般没有原则、没有底线的为他卖命。”叶琼羽走近他们,漆黑的眸子透出凛然的寒意,“就算你们不肯招供,我和殿下也能猜到,指使你们散布流言、利用流民的恐慌心理引发这场暴乱的人是沈鸿洲。”
“沈鸿洲不愿被殿下抢走风头,所以才会这么迫不及待的给殿下找麻烦。”
可沈鸿洲不知道的是,叶琼羽正需要他找的“麻烦”来为沈鸿渊立威。
“但你们想过没有,眼下治水才是最重要的事,此时流民暴乱会给治水队伍增添多少负担?若今日我们没有足够的粮食来安抚那些流民,这场暴乱绝不会就此罢休,不知何时才会停止!那些流民一定会杀更多的人,伤及更多无辜的百姓。”
牢房内一时安静的落针可闻,被绑在刑架上的两个男子不自觉地低下头去,刚毅的脸上显出几分狼狈之色。
“可是那些发起暴乱的流民就错了么?他们只不过是不想饿死而已。若能鼓腹含和,谁愿意拿起手中的屠刀?”
“真正有罪的人是你们。”叶琼羽言辞犀利道:“今日死在暴乱中的那些无辜百姓,全是被你们所害。”
“不是的!”布衣男子猛地抬起头来,“那些百姓都是被流民杀的!与我们没有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