贵妃的小厨房的手艺比穆玄序平日吃得菜色好多了，林婉君的确没克扣穆玄序的吃穿用度，按例该给的都给全了，但深宫之中若想活得好，只靠那点份例只怕也就比太监宫女好些。穆玄序顶着尊贵的身份，住着皇子的宅院，但从未有赏赐，衣服也就内务府按季做的几件，他还正是长身体的时候，以前的衣服很快就不能穿了，若是衣服坏了得等下个季度内务府发新的。穆玄序虽维持着表面的体面，但跟金枝玉叶的穆玄珺完全是天上地下的生活。所以这宫里稍微有点眼力劲的都知道哪个是真正的主子，哪个只是徒有其名。

菜色虽好，但冬毕竟不是一个真正的小孩，所以进食的动作斯文优雅。林婉君疑惑地注视着昂首挺胸坐在凳子上的冬，仿佛冬才是这个德馨宫的主人，举手投足满是骄矜之感，和传闻中截然不同。

林婉君掌管后宫诸事，穆玄序的事她是清楚的，之前传来的消息都是穆玄序懒散愚笨，整日四处闲逛，到了七岁，话还说不清楚。她听过之后一笑置之，顺便吩咐下去大皇子已经到了该上学的年纪，别家的孩子四五岁就上学了，大皇子也早该上学去了。她的贴身婢女夸她心善大度，还挂念着先皇后的孩子，若是换了旁人定不会管大皇子的死活，夸着夸着林婉君真把自己当个心善的人了。

人都是自私的，无私的那是圣母，很显然林婉君不是圣母，可她偏偏把自己当圣母。冬确信林婉君那时看到了她脸上的嘲讽，可她为什么瞧见了还能有勇气当着她的面继续做戏？冬从不奢求林婉君对穆玄序有多好，要求一个女人对情敌的孩子有多好这本就不现实，林婉君的所作所为她都能理解，若是林婉君光明正大地表现她对穆玄序的不喜，冬还能敬她三分真性情。但目前的情况是，林婉君之前数年完全不管穆玄序的死活，这会又在她面前表示亲近、表现她有多么关心自己，冬简直快被这伪圣母白莲的味给熏吐了。

穆煜好歹还算是有点分寸，知道她不喜也没强求，但林婉君冬怀疑是这些年被捧得太高太舒服了，脑子有些不清楚了。放在冬面前的糕点冬丝毫未动，看着林婉君的脸，吃了也是味同嚼蜡。

“序哥儿长大了，变聪明了，瞧瞧这制冷机做得可真有一番巧思。”

冬嘴角扯出一个敷衍的笑容：“姨娘过奖。”

林婉君完全没注意冬的敷衍，扯着锦帕擦掉眼角不存在的泪：“若是清冬姐姐在天有灵定会感到欣慰的。”说罢，林婉君突然意识到了自己的失言，紧张地望向冬，道：“序哥儿，清冬姐姐是你的娘亲，当年我和清冬姐姐感情甚笃，如今就只剩我还陪着陛下。”

若是冬不知道剧情，冬定是信了林婉君的鬼话，她推翻了林婉君有几分心机和手段的猜测，林婉君此人又蠢又坏，这些年能过得顺风顺水，不过就因为她是女主罢了，若没男主护着，这种人早就被弄死了。

“姨娘，活人是永远争不过一个死人的。”

杀人诛心，又不是只有林婉君一个人会。林婉君像被掐住了脖子，顿时失了声，脸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净净，惶惑不安地盯着冬，就像在盯着一个露出森森白牙的怪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