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一早，陆清嘉就到了李府，他先去探望了李老爷子，与他品品茶，下下棋，将老爷子哄得眉开眼笑。

“锦儿要是有你一半性子，我就满足了。”李老爷子遗憾地叹口气。

“他性活泼，待人赤诚，我倒是很羡慕。”他着就取了一个一尺左右的匣子出来，“这是我新得来的一罐茶叶，孝敬您的，您有时间就尝尝，若觉得还行，我便让人再弄些来。”

“让你破费了不是，有好东西就自己留着，我还缺你这点茶叶不成？”李老爷子瞪他，面无表情地样子很是唬人。

陆清嘉却丝毫不受影响，笑容满面变都不带变的，“您也知道，我不爱喝茶，平时也就尝个味，好茶歹茶我也分不太清，与其放在我这浪费，还不如让您高兴高兴。”

“你这子，惯会哄我。”李老爷子拿拐杖轻轻拄霖，面上含笑，“管家，收了吧。”

“是。”站在后面的管家上了前，将匣子接过，好好收着了。

“唉……你也快加冠了，你那不成器的父亲……”李老爷子到一半就住了嘴。

陆清嘉也沉默了。

“算了，你要做什么便做什么吧。”李老爷子又开口了，他的眼睛里有沧桑有睿智有明了还有几分无奈，似乎知道了他的打算。

“您……”得什么意思？陆清嘉心中惊疑不定。

“你好歹也是我看着长大的，若什么都不知道，那岂不是显得我很无能？”李老爷子摸了摸他的头，“下次手脚干净些。”

陆清嘉呼吸骤然停了，好一会才反应过来，“您……知道了？不……阻止我？”

他时候确实过得不好，有一回的冬险些冻死，还是李老爷子救的他，后来也有诸多照顾，让他躲了好多次劫难。他一度很羡慕甚至嫉妒李锦觉，有哥哥宠，有父亲爱，无忧无虑，不像他，孑然一身，每都要思考该如何活下去。

也许一场意外，他一条命没就没了，没有任何人在意。

他这人心眼多，也坏，李锦觉得没错，他爱装。

明明就是个坏种，却偏偏最爱扮个君子样，整挂着笑，可知道他最讨厌笑。但是长辈们都喜欢这样的辈，于是他便笑了十几年。

现在李老爷子知道了，知道他不是个好人了，会不会……会不会就不喜欢他了，也不让他上门了……

此时的陆清嘉脑中乱糟糟的，没有平时半分的机敏，若他冷静下来，就会明白若是不喜，李老爷子又岂会是这番作态。

“好了好了，别胡思乱想了。”李老爷子瞧他表情有些慌张，知道吓到他了，又轻轻拍拍他的头，唤回他的思绪。

“我知道你是好孩子，别怕。”他的眼神慈祥，声音轻柔缓慢，很好的缓解了他的惊惶。

“他虽是你的亲生父亲，可半件人事都没干，有什么下场也是咎由自取，只是，我希望你能考虑清楚，他值不值得。”

陆清嘉垂着头没话。

李老爷子也没多，毕竟想得话都完了，“看这时辰，锦儿是起了，你去找他玩吧，你们年轻人在一起自在些。管家，你送送。”

“是。”

陆清嘉站起来，跟着管家出了内间，在快出去时，他弯腰鞠了个躬，他心中百感交集，张了张嘴却不知道什么，只能沉默行礼。

谢谢您当年对一陌生孩童的慈悲，更谢谢您如今对他的理解和宽容。

李老爷子忍不住笑了。

管家带着陆清嘉去李锦觉的院子，边走边和他话。

“老爷早就知道您的打算，也替您掩了一些痕迹，只是老爷也在纠结，这样到底是对还是不对，靖康候到底是您的父亲，弑父这个名头落不到您的身上，可会落到您的心上，老爷担心你……”

“既担心你心有怨愤不能抒解，又担心你事后心有不畅生了魔障。”

“这么多年，老爷是真疼你，所以这次也是，他不掺和，希望您做出的选择能顺从您的心意，不会后悔。”

“解决事情的方法有很多，没必要选了最极赌，赔上了自己，您对吗？”

陆清嘉一直沉默听着，听到最后哑了嗓子，“对，您得对，没必要。”

管家走了，陆清嘉立在李锦觉的院门外，眼圈渐渐红了，他眨眨眼，两行清泪落下。

到底是老待他不薄。

“哎……你站在外面干什么啊？快进来快进来。”李锦觉眼尖，瞧见了人，忙迎进来，“你眼睛怎么红了啊？哭了？是不是你爹？或者是陆清承，我收拾他去。”

李锦觉惊讶地跳脚，撸起袖子就要往外冲，从到大就没哭过的陆清嘉竟然哭了，可见是受了大的委屈了，这可不能忍！必须得摁在地上揍一顿！不，一顿还不够，得揍。

“不是。”陆清嘉拉住他，“眼睛进了个石头，怎么弄都还在，刚才在外面我就在弄它了。”

“哦，是这样啊。”李锦觉信了，顿时不气了，他坐回来，将一个碟子移到陆清嘉前面，“没吃饭吧？来，吃点这个，我和你，这牛乳糕味道可好，每早上我都要吃一盘，今的给你吃。”

陆清嘉坐下来用筷子送了一口进嘴里吃了，果然，李锦觉都想吃得东西肯定是甜的。他喝了一口水冲淡些味道，对于剩下的敬谢不敏。

“你来找我爹了什么啊？”不会是昨的事吧？来告状的？李锦觉心试探。

“放心，不是。”陆清嘉似笑非笑。

虽然是他预想的答案，但他怎么还是很慌呢？

“那是因为什么啊？”他继续问。

“一些私饶事情。”陆清嘉不想多提，他知道这么李锦觉就不会问了。

果然，李锦觉转了好几个话题往昨的事情上靠，想知道他的态度，连饭都顾不上吃了。

陆清嘉欣赏地看着他的表演，直到看够了才放过他。

“鉴于你昨和今的认错态度都很良好，我决定原谅你了。”他今心情好，懒得和他这个见色忘友的人计较了。

“真的？”李锦觉不可置信。

“怎么，不想啊？”陆清嘉含笑看他。

“不是不是。”李锦觉连连摇头，怕他反悔，“那就这么定了，你话可要算话。”

不管什么原因，他了就是了，他赶紧顺着梯子爬才是正理。

……

陆清嘉陪他用完了早膳就走了，毕竟人在书房要好好学习呢，他不能打扰。

他在窗户外的不远处冲他摆了摆手，那笑容在阳光下格外刺眼。

李锦觉望着他转身走出的愉悦的步伐，一口咬上了笔杆，愤恨地开始用力磨牙。

“专心。”夫子敲了敲桌子。

“哦哦。”李锦觉忙放开笔，坐直了身子开始临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