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未想过,两伙人打架,如此迅疾迅速迅雷不及掩耳盗铃之势。我总以为会像书上那样,“大道朝天各走一边!”“爱走不走,不走我揍你!”“你揍你揍!”“你再说我就揍!”然后就是不揍。
我和二狗躲在人影里颤颤发抖,不知谁勾住了我的搭莲,我踉跄的滚了两滚,头上刀落下来,我吓得心脏突地一跳,整只猪都朝前方滚出去。待我惊魂甫定的站起身时,搭莲已成为人群的焦点,在刀光剑影中跳了两跳,然后散开形迹,朵朵金的,白的、闪着夜的幽光,在殷红的血色中映出梦幻般的色彩。
“操!这么多!”
“朱老大,咱们平分咋样?”
“操!现在想着平分啦?晚了!”
“朱老大,你别欺人太甚!以为我怕了你?”
“不怕就刀下见真章!兄弟们一个活口别留,干完这一票,咱们醉仙楼走着!”
趁着那伙人无暇顾及我们,我和二狗惊慌逃窜到离破庙不远的一处小山岗,夜风凉凉,吹散我身上的汗渍血迹,吹得我心中一片寒凉。
二狗瘫在地上,吐着舌头问,“你的兜兜里到底装了啥?让他们这么不要命的抢?”
我回道,“也没什么,一些金叶子,几颗珍珠,一颗夜明珠,还有几个猫眼。”
二狗不解的摇头,“真是奇怪,也没有肉包子,真不知道那些人抢那破布袋子做什么?”
我道,“是不是熬了做汤喝?”
我只听云络一知半解的说过,出门在外,吃东西是要花钱的。怎么花却不知道了,不过有道菜,倒是真的叫“珍珠翡翠白玉汤”不知是个什么滋味。
忽听远处有马蹄声传来,“难道他们追过来了?”我和二狗蹭地窜了起来。
只见一群仿佛被夜色沁染的黑衣男子,轰然踏马而过,个个面色肃容全身冷厉。邻近破庙时,集体下马,自背后取出一只巨型强弩,或蹲或站,阵形凛然。一二三,强弩齐发,如苍穹之上的闪电雷光化成死神手中的巨镰,倾刻之间收割一张张鲜活的生命。破庙的残破墙垣轰然倒塌,有惨叫声惊起,鲜血飞溅。庙里有人突围,却在冲出的瞬间,被飞蝗一样惊起的利箭挡在了地狱的深渊,瞬间带起漫天的断臂残肢碎肉血腥。
我喉咙咕隆两声,惊得一屁股跌在地上,然后又骨碌碌滚下山岗,与二狗慌不则路的窜出去,逃开这被血腥嗥叫涤荡的人间炼狱,越远越好。
两天后,我们遇到了流浪后的第一个难题:饥饿。
当生命变得只剩下本能,我们还能不能守着初心,一如当年初见?
我们拱过白菜,掰过玉米,在浅流中抓过鱼,河水中的水草缠住我的一只脚,我死死的抠着河岸,坚硬的泥沙钻进了指甲,留下一条斑驳泅开的血痕,撕心裂肺的疼。
我们曾钻进一户农家的厨房,盯着锅里正蒸滕着热气的馒头,流着可耻的口水,然后被狗追了好几条街。当我回头看见那个仗着人势趾高气扬的黑狗凶恶的蹲在村口,鄙夷的将我望着时,眼泪突然豪无预兆的的流下来。
我突然意识到,我再不是那个骄傲任性肆意妄为的家宠了,再不是因着景澜郡主而被云络独独高看的温暖记忆,再不是被沈傲毒舌荼毒后依然珍视千年一出的乌鬼兽,再不是被绿珠忌着恨着怕着宠着疼着的朱颜了。我只是一只流浪的背负着渴望而渐至无望的用自己的四脚日夜兼程的小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