仅此而已。
离开了云络,离开了优渥的生活,原来,我真的什么都不是。
我们被雨淋过,被泥浇过,被鞭子打过,被野狗咬过。遍体鳞伤的爬起来,却发现前路依旧漫漫无期。
而最难熬的,是二狗开始变得暴躁,在我小心翼翼的讨好下,他会蓦地暴怒,“不要再跟我提起你的庆都和云络了!”
暴怒之后,他亦会歉意的觑着我,像一只受伤的小兽。
“对不起,我心情不好。”它如是说。
我勉强轻笑,“没关系,我也心情不好。”
便再无话。
不是因为尴尬,而是因为,再多的话语在现实流毒面前都显得苍白无力生机全无。
我知道我就要失去它了,就像失去云络和景澜郡主一般。前路就像日落西山后,暗沉天色下翻涌如波的云彩,灰濛濛一片,染不上半丝色彩。
我想都是我的错,我不该诓了他出来,以一己私利却让他失去了安稳的生活,陷在这茫茫没有出路的泥泞沼泽里。他原本可以在狗洞子里钻进钻出,寻找一包云片或者一个肉包,虽不富足,尚可温饱。
而此时,距离来路已遥遥无期。
我与二狗决裂,是在一周后的一天。
凛方城的风吹进少许的沙,细细碎碎的打在皮肉上,不疼,却痒痒的让人难受。
卖包子的花娘花枝招展的从屋里转出来,掀开被水汽蒸腾得氤氲的蒸笼。不知怎的,一个包子突然顺着蒸笼边缘滑下来,在地上滚了几滚,瞬间变得污秽不堪。
花娘恨恨的啐了一口,暗骂一声,“晦气!”扭着她的水桶腰一步三摇的转了回去。
雪白的包子在漆黑的间隙里蒸滕着诱人的香气,仿佛珍馐的佳肴,诱惑着饥肠露露的人们。
不远处几只野狗唁唁低吠的瞪着血红的眼睛。
我毫不犹豫的扑过去,在爪子就要碰到包子的时候,眼前一道黑影罩下来,接着一阵剧痛袭来。
我抬起头,对上二狗惊痛挣扎不甘悔怒的双眼,他神情走马灯般变幻的一刹那后,终于沉淀成警惕,对着爪下的包子,大大的咬了一口,然后,怔了怔。
我看着手背上深可见骨的伤口,殷红的鲜血泅了满地,仿佛云锦山庄上正开得烂漫的桃花,惊艳了我的眼,也惊住了唁唁低吠的野狗。
我知道我终于失去了二狗,从此以后,这世上再不会有小猪猪颜和癞痢头二狗,只有两只不再相干的猪和狗,就像一首乐章的两个跳动的音符,相聚相知后终不再相见。
原来,在本能面前,所有的善良和守侯都变得如此微不足道不值一提,所以的挣扎悔痛终究会变得如此苍白无力。人性仿佛被皎皎白雪覆盖着的豸虫尸骸,失了纯净的掩护,终现出漆黑一片的丑陋与肮脏。
而讽刺的是,此时距离庆都已不再遥远。在我们咬咬牙即将到达彼岸的一刹,我们却随波逐流在浩淼的前路上渐行渐远,终不复当初的模样。
我敛下心头翻涌的情绪,抬起头,露出一个自以为美的微笑,看着二狗笑着说,“这么久了,你还是这样心急。我就是为你抢的包子啊!”我指着旁边十分醒目的,“花娘猪肉包子”的匾额,笑得益发苍凉,“这是猪肉包子,你知道我从不吃猪肉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