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间
写意楼装修雅致,整个大楼共有三层。
聂晚随三娘走进三楼一个寝殿,寝殿内云顶檀木作梁,水晶玉璧为灯,珍珠为帘幕,范金为柱础。六尺宽的沉香木阔床边悬着鲛绡宝罗帐,帐上遍绣洒珠银线海棠花,风起绡动,如坠云山幻海一般。
三娘打开大而高的衣柜,里面满是锦绣华服,她拿出一套衣裙,递给一旁的丫鬟道:“给姑娘换上。”
聂晚微微蹙眉,仍由她们摆布,换上衣裙。
一身红色的拖地长裙,宽大的衣摆上绣着金色花纹。芊芊细腰,用一条镶着翡翠织锦腰带系上。乌黑的秀发盘成发髻,玉钗松松簪起,再插上一枝金步摇,长长的珠饰颤颤垂下,将弹指可破的肌肤衬得更加湛白。
肩若削成,腰若约素,肌若凝脂,气若幽兰。
三娘微微失神,喃喃道:“世子可真舍得!”
三娘在聂晚额头打下花钿。
后退一步,看了一番自己的杰作道:“白日见姑娘一身碧色,如莲般清雅,容色已是世间难有,倒不想姑娘一身红色,才是惊心动魄。”
“是三娘技术好。”聂晚道。
三娘闻言微微一笑,带着聂晚走出房间。
两人站在三楼往楼下大厅看。
金顶石壁,绘着各种各样的鸟类图案,色彩斑斓。地板上铺着色调柔锦织缎绣的地毯,偶尔燃烧着几朵艳红色的火焰。
大厅人已经很多,舞台上歌女歌声婉转。
此时一群公子哥走进来。
三娘指着最前面一个着黄色华服,面皮微白,摸样还算俊秀的公子道:“那就是刘业臣。”
刘业臣带着人在大厅最前面的位置坐下。
“我该如何做?”聂晚问道。
“我在雅间放置了带有迷药的药酒,你只要把他引入雅间,骗他喝了药酒,再借机套话即可。”
“所以,我要下去表演?”聂晚皱眉问。
三娘道:“姑娘出身高贵,与我们这些青楼女子不同,如此倒是委屈姑娘了!”
“也罢,听三娘安排吧。”聂晚此时就算后悔也来不及了。
一个丫鬟上来,对三娘低语了一句,三娘看向聂晚道:“晚姑娘,该你上场了。”
聂晚随丫鬟向楼下走去。
三娘走进另一间雅间,谢峥等人立于雅间窗户处,看向大厅。
谢峥问:“她呢?”
“已经下去准备了。”三娘忙回答。
谢峥闻言点头。
三娘问道:“公子觉得晚姑娘能否成功?”
“若是她愿意,定然成功。”谢峥道。
三娘微微诧异,不想谢峥心底这般肯定晚姑娘。
此时一身红衣的聂晚走上舞台,台下传来欢呼声。
谢峥眉头微皱,平静的眼眸划过波澜。
三娘心中一动,想要说什么,最终没有开口,走到窗户前,随几人一同看向舞台。
琴声响起,红衣女子翩翩起舞。
身轻似燕,双臂柔若无骨,步步生莲花般地舞姿,如花间飞舞的蝴蝶。
三娘诧异道:“我原以为她会弹琴,没想到她这般豁得出去。”
毕竟没有哪个好人家女孩,能忍受在这种场合跳舞。
谢峥神色越发冷淡。
忽然琴声渐急,女子的身姿亦舞动得越来越快,白皙的素手婉转流连,裙裾飘飞,舞台上浮起袅袅白烟,女子的身姿隐隐约约,犹如隔雾之花,朦胧飘渺,整个人都飘渺了起来。
白烟渐渐散去,琴声渐缓,女子踮起脚尖旋转,头发与裙角在空中飘散,此时大厅众人静静的看着舞台上的红衣女子,仿佛全世界都投入到舞蹈的韵律中,直到琴声停下,女子单膝跪在舞台上,缓慢抬起脸,一张绝丽的脸出现在众人面前。
大厅的静默在这一刻被打破,热烈的鼓掌声、欢呼声传出。
刘业臣看着舞台上的女子,满脸不可置信,原来她是青楼女子,难怪昨日自己查了那么久都没找到,是自己找的方向错了。
一绿衣娘子走上台,对众人介绍道:“这是写意楼新来的天舞姑娘,今日第一次挂牌,各位公子若是喜欢,可为她簪花。”
簪花即是青楼女子初夜。
台上再此响起欢呼声,聂晚起身站在一旁,低头看不清摸样。
刘业臣起身道:“这位姑娘,我要了。”
他看向众人道:“还有那位想跟我争?”
原本蠢蠢欲动的众人,瞬间压下来心思,陕城是刘家的天下,他们不敢得罪刘业臣。
绿衣娘子见再无人说话,笑对刘业臣道:“请公子移步雅间,待天舞换装后,便去伺候公子。”
刘业臣言,看了一眼聂晚,随丫鬟向楼上雅间而去。
聂晚随绿衣娘子走近另一间雅间,正是谢峥等人所在的雅间。
众人目光落在聂晚身上,皆不由得微微失神。
三娘走近,拉着聂晚道:“晚姑娘,辛苦了。”
聂晚摇头。
三娘拉着聂晚向内室而去,为聂晚换了一套衣裙。
浅蓝色的翠烟衫,散花水雾绿草百褶裙,身披蓝色的翠水薄烟纱。
折纤腰以微步,呈皓腕于轻纱。
若说刚才的聂晚是妖艳的祸国舞姬,那现在的聂晚便如高贵的九天仙女。
三娘赞叹,这个女孩,可塑性太强。
聂晚走出内室,一抬头便与谢怔目光相接,她微微移开目光,面色有些不自然。
方才那一幕,谢峥也看到了!
不想谢峥忽然走近,在她面前停下道:“只要诱他说出线索就好,无须逞强。”
聂晚闻言一愣,点头道:“好。”
聂晚随绿衣娘子走出,向隔壁雅间走去。
三娘走进雅间墙壁,拿下一副画,对谢峥道:“世子,这里可以看向隔壁房间。”
只见墙壁上有一个猫眼大小的洞孔。
谢峥走近,从洞孔看向隔壁房间。
一身蓝色衣裙的聂晚缓步走进雅间。
做在桌旁的刘业臣眼前一亮,慌忙起身道:“天舞姑娘,小生有礼了。”
聂晚面带清愁,对其微微还礼。
刘业臣道:“姑娘,请坐。”
聂晚走近道:“多谢公子。”
聂晚在刘业臣对面坐下。
刘业臣见佳人面带忧愁,不由得心疼道:“姑娘可是不开心,若是有何烦心事,不若告诉我。”
聂晚闻言似乎有些犹豫。
刘业臣接着道:“姑娘,我从看到你第一眼,便喜欢上了你,我心中早已经决定,带你离开此地,迎娶你入门。”
两人的对话传过来,谢峥听到刘业臣的话,微微皱眉。
聂晚面色惊讶,第一次认真看向刘业臣,男子二十岁左右,身形高瘦,面容俊秀,长得不算差。
待聂晚看到其真诚的眼神,微微避开眼睛道:“公子说笑了,我不会离开写意楼。”
刘业臣闻言惊讶:“为何不离开,你可知道,这里是什么地方?”
“我知道留在这里即将会遭遇什么样的处境,但是我不能离开,写意楼于我有恩,我不可做忘恩负义之事。”聂晚摇头道。
“你欠了什么恩情,我替你还。”刘业臣道。
聂晚依旧拒绝:“这是小女自己的事。”
刘业臣皱眉,面色有些不好,但还算耐心道:“你说,你到底欠了写意楼什么?要多少钱?我都给你。”
聂晚叹息一口气道:“公子可知城外洪灾?”
刘业臣点头。
聂晚为刘业臣倒了一杯酒,接着道:“我家原本还算小康之家,在城外有一庄园,可是一场洪涝,家园被毁,父母皆被洪水淹没,只余下我一人。我与很从洪涝中逃生的难民原本想进城寻求帮助,不想城门被封,我们被拦在外。”
“我们没有食物,只得找野菜野草为食,很多人误食毒蘑菇,中毒身亡。我们再不敢随便吃东西,只得活活挨饿。就在我以为自己要饿死的时候,是写意楼的人救了我,也是他们想办法带我入城,如此救命之恩,天舞无以为报。”
少女面色凄苦,泪流满面。
刘业臣面色僵硬,拿起酒杯一口灌下,低声道:“对不起。”
聂晚听到他的道歉,眼里闪过诧异。
刘业臣眼里带着一丝愧疚道:“我也不想这样,我劝过父亲,他不听我的,一定要封城,这段时间,我也很痛苦。”
聂晚见他神色开始涣失,接着道:“可是,城外那么多人的性命,你们就放任不管吗?”
“我自小顽劣,父亲在大事上从不听我的,我真的没办法。”
聂晚闻言提声道:“你们不救灾,就守着这座城,有什么意义?城里的物质都是城外运来的,若是没有城外的接济,你们又能活多久?”
“城内不会缺粮的,父亲早就安排好了。”刘业臣听到聂晚质问,似乎十分痛苦,开口道。
聂晚见状,没想到此人还是有几分善心的。
聂晚走近刘业臣,看着他道:“为什么城内不会缺粮?”
刘业臣神色迷茫,看着走近的女子,他轻抚女子白皙的脸颊,不由自主地道:“父亲藏了很多粮食。”
“在哪里?”聂晚靠近他,低头看着他眼睛道。
刘业臣愣住,看着女子倾城笑颜,恍惚开口道:“刘记酒店。”
聂晚闻言心中松了一口气,正要退开。
不想刘业臣起身,一把掐住她脖颈,将她扣在塌上,面色大怒道:“你是何人?竟敢套我的话。”
聂晚看着刘业臣发红的眼睛,窒息之感铺天盖地而来,她想要挣扎起来,但却觉得全身无力。
聂晚不由得放下拉住刘业臣手臂的手,眼神频临绝望。
刘业臣看着女子含着泪光的眼睛,心中一惊,微微松开手。
谢峥一脚踢开房门,看到屋内这一幕,满眼发红,快步走上前,一脚踢开刘业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