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辰时,众人启程出发。
陕城码头,聂晚立于船头,看着被万民相送的谢峥,微微动容。
前世今生,谢峥所行,除去谋反一事,的确为国为民。
他赈洪灾、抵异族、正朝纲、扶新帝,受百官拥护、万民敬仰,但偏偏就是这样一个人,最后一手毁掉他用半生来守卫的皇朝。
大船启动,一共就两条船,聂玩有些诧异道:“就只有我们,其余赈灾粮食呢?”
高望道:“早已由另一批人运往银川,如今,银川已经开始赈灾。”
谢峥动了陕城郡守府,可谓杀鸡儆猴,银川郡守得到消息后,立刻开始赈灾。
可惜的是,银川的确缺粮严重,所以谢峥将粮食都调去了银川。
聂晚道:“如此,我们现在前往何处?”
“蜀地。”谢峥看着聂晚道:“蜀地传来消息,李越在蜀地。”
聂晚面色微急:“他可还安好?”
谢峥转头看向海面道:“还没死。”
聂玩心下稍安,只要没有生命之忧,那便好。
聂晚有些忧虑:“世子,如今粮食已经耗尽,我们前往蜀地赈灾可有其他粮食支援?”
谢峥没有回答,看向远处道:“来了。”
聂晚顺着他目光看去,只见远处驶来百余条大船。
随着大船逐渐靠近他们,聂晚看清大船上迎风而立的标志,‘聂’。
聂玩诧异:“是聂氏商会的船。”
百余条大船停下,最前面的一条船放下支架,落在聂晚所在的这艘船上,一个三十多岁的男子从对面走到他们这条船上。
男子对谢峥行礼道:“聂氏商会李云宵,见过世子殿下。”
谢峥道:“李副会长不必多礼。”
李云宵起身道:“世子,你要的粮食,我奉家主之命送达。”
“副会长辛苦了。”谢峥道。
聂晚神色微变,看向李云霄道:“聂氏商会为何会运粮过来?”
江南距离此处十万八千里,聂家怎会忽然运粮过来?
李云宵道:“丫头,此次皇朝洪灾危及万千百姓,聂氏商会作为皇朝第一商会,自然不可坐视不管,家主听闻岳王世子奉旨赈灾,特意命我等送来赈灾粮食,只望能够帮助百姓度过此难。”
“世子,是这样吗?”聂玩闻言,看着谢峥问道。
谢峥看着她道:“如晚姑娘心中所想,你既已猜到,何必再多言?”
聂晚虽然猜到答案,现在听他承认,也不由得心寒:“原来如此,你这般轻易答应我随行,是因为你所谋划的并非我手中那些粮食,而是聂家。”
她走近谢峥,抬头看着他道:“世子,你不该骗我,我可以忍受你利用我,就算让我扮作青楼女子去为你打探消息也无妨,但我无法忍受你以我去谋划我的家人。”
李云宵闻言面色微变,看向谢峥的神色冷了几分。
谢峥看着面前神色有些伤心的女孩,眼里一片冷清:“你的感受与我何干?”
聂晚回退两步,面前的男子一身白衣,面容俊美如神,但神色淡漠,视自己尤如蝼蚁。
聂晚道:“我原以为……”她没有说完,叹息一口气道:“罢了,谢峥,与你来往,我就该做好失望的准备,是我把自己想得太重要,以为,你总该会正视于我。”
她看向海面道:“你我之间,终究犹如海的两岸,隔得太远。”
谢峥闻言,看着少女恬静的面容,放在袖口里的手不由得握紧,低声道:“是吗?”
李云宵见两人气氛不对,连忙上前道:“小姐,你已经叨扰世子多日,不若随我回家里的船。”
“也好。”聂晚道。
她看了看琴儿道:“琴儿,我们走。”
三人走上聂家的船。
很快,大船重新起航,两船前后分开而行。
高望看着仍旧立于船板上,神色有些落寞的谢峥,不由得心中紧张:“世子,左右不过一个女子,待到来日…,你想要什么女子没有。”
“聂晚于我,并无不同。”谢峥收回目光,转身走进船舱。
……
李云宵看着面前的女孩,不过短短几月未见,她似乎长开了许多。
李云宵道:“小姐,这些日子你受苦了。”
聂晚是他们看着长大的,当初聂博决定送聂晚入京都,商会很多人不同意,但最终没能阻止。
聂晚摇头道:“聂家此次运粮,真是因为我?”
李云宵点头道:“商会不会不管你。”
“对不起,李叔,我让你为难了。”聂晚道。
李云宵摇头道:“小姐,岳王世子心思深不可测,你最好不要与他来往,今日他只谋聂家的钱,那我们尚可应付,若是来日他所谋更多,你该当如何?”
聂晚面色难看道:“我明白了,此后,我与他不相往来。”
李云宵看着女孩不服气的面容,心道:这孩子怕是倔性又犯了!
他有些无奈道:“小姐先休息,这些事我们来日再细说。”
聂晚点头。
从陕城到蜀地,水路要行半月。
李云宵怕聂晚无聊,每日变着花样逗她玩,这一日,李云霄让两个武士斗舞给她看。
船板上,支起一把大伞,下放一套檀木桌椅,桌椅上是花茶、各种果干。
聂晚坐在椅子上,看着武士斗舞,有些厌厌。
李云霄走来,看她兴致不高,开口道:“不喜欢,船里还带有唱曲的、变戏法的、说书的,可想看看?”
聂晚摇头,问道:“还有多久抵达蜀地。”
“已走了一半路程,大概还有七日就到了。”李云霄想了想问道:“丫头,你此次出来,可是有什么事?”
“我来找一个人。”聂晚道。
李云宵诧异:“何人这般重要,让你不顾自身安全也要千里迢迢而来?”
聂晚不知道如何开口,微微沉默。
李云宵见状,心中一动,笑道:“我明白了,丫头长大了,有心上人了。”
聂晚侧过脸去,有些不自然道:“李叔不要胡言乱语,是我表哥。”
李云宵眼眸一转,笑道:“表哥,表妹,天生一对。”
他想了想道:“不过你这表哥,可是李家李越?”
聂晚不是拘谨之人,此时也不在意李云霄的打趣,她点头道:“嗯。”
李云宵微微摇头道:“那个孩子啊,我倒是见过几次,好是好,但是若是作为丫头的夫婿,怕是不适合。”
“我未曾想嫁给他。”聂晚道。
李云宵闻言皱眉:“不想嫁给他,为何千里迢迢为他而来?”
聂晚神色有些落寞,无话可说。
“可是他不愿意娶你?”李云宵正色道。
聂晚摇头。
“那时为何?”李云宵不解。
聂晚想起李越清风明月的模样,开口道:“我们不适合,他是一个心怀大义之人,我却是一个自私小意的人,我配不上他。”
李云宵闻言不赞同道:“你是聂家唯一女儿,世间谁人你都配得,丫头,你不必贬低自己。”
这孩子,大概是在京都受到打击,他安慰道:“京都那些人,一个个看似高贵无瑕,视金钱入土,但那个不嫉妒聂家繁华,你不必为他们所扰,只管做自己便好,若是不喜欢那里了,李叔带你离开便是。”
聂晚摇头道:“可李叔,我已经回不去了。父亲,已经不要我了。”
李云霄神色微暗,看着面前女孩单薄的身影,万般心疼。
聂家这对父女之间的事,他无法插手,也插不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