客厅有两个门,一扇是他们刚才进来的、通往挨着巷子那间房,另外一扇在对面墙上,刺青男人就靠在这扇门旁边。
“萱姐。”
门开着,一个女人走了进来,刺青男人立正了一下。
女人一边走,一边笑。
“好有趣的小和尚。”
“萱姐。”
陈天身边和长沙发后面的刺青男人也肃立低头。
昏暗、沉闷、古旧的房间,一下子变得亮堂、活泼、新鲜。
“张飞”看了“萱姐”一眼,再次看了看自己的手表。
“18分钟。”
“我知道规矩。”
被尊称为“萱姐”的女人白了他一眼,这一眼风情万种;顶了他一句,这一句带了一丝娇嗔、一丝傲气和一丝忌惮。
“我再多付50万。”
说话间,萱姐款款走进长沙发和茶几之间,左手提了一下裙摆,右手从后往前抚过,在靠近陈天这侧,挨着扶手坐下,坐下后架了个非常优美的二郎腿。
“咱们跟小和尚再聊个12分钟的天。”
女人走进来开口说话,陈天就放松身体往后倒在沙发靠背上,迅速得出了几个判断。
他的敌人是这个女人。
女人跟男人不是一伙儿,男人是女人请来的。
男人不是他的敌人。
男人按时间收费,每小时100万。
男人很注重规矩,也就是讲道理,换句话说,这个人会很守信用。
“你聊吧。我对死人没兴趣。”
“张飞”身体倒向后面,脑袋仰靠在头枕上。
萱姐看着陈天脖子上的麻袋,脸上露出一抹轻笑。
“小弟弟,你对面这个人,手上有一百三十三条人命。”
三个刺青男人显然都知道这个信息,但还是下意识地看向“张飞”,紧接着迅速收回目光,身体看上去变得有点僵硬。
陈天好像又睡着了,仰靠在沙发上一动不动。
切!老子手上几百万条人命。还有两颗星球的球命。太空战舰的舰命更是数都数不过来。
女人的声音很温柔。
“12分钟之后,他会杀死你。”
陈天还是一动不动,麻袋随呼吸的起伏没有任何变化。
“我问你一件事。说出来,你就可以不死。”
不动。
萱姐盯着麻袋,秀气的眉毛挑了挑。
一分钟。
不动。
两分钟。
还是不动。
三分钟过去,陈天没有任何反应。
女人的脸色开始变了。
她下意识地扭头,看了“张飞”一眼。
“张飞”也像个死人,瘫在沙发上。
女人却似乎从那张京剧脸谱面具的嘴角,看见一丝讥笑。
她收回目光,倒向靠背,深呼吸了两下。
该死!
这小和尚怎么回事?
他怎么不问是什么事?
他真的不怕?真的一点不好奇?
右手在太阳穴上揉了几下,闭合的睫毛分开,眼神里流露出一丝决绝之意。
此情此景,她没有办法继续说话,只有赌了。
她不信,这个小和尚能抗得到底!
一个二十岁不到的孩子,面对如此凶人,心理一定会崩溃!
异地而处,如果她处在陈天的位置,她一定不愿意面对“张飞“——那是真正的、字面意义的杀人不眨眼。
女人轻轻笑了一下,好整以暇地靠在沙发上,右手搭在扶手上,左手放在大腿上,看着陈天,偶尔看一眼戴京剧脸谱面具的男人。
房间内的气压越来越低。
三个人好像在玩“木头人”的游戏,连带着那三个刺青男人也大气不敢出。
“时间到。”
“张飞”脑子里好像也有一块表,他开口说完才看了眼手表。
萱姐下意识也看了一眼自己的左手,卡地亚PASHA DE CARTIER腕表显示12分钟时间到了。
女人求助地看向“张飞”,眼神中传递出无奈、乞求、讨好的意味。
“我要下单。”
陈天的声音突然出现在房间里,他坐正了身体,略微前倾,朝向对面。
“张飞”也坐正了身体,面具上的嘴角似乎翘了起来。
“请。”
“你杀一个人收多少钱?”
“两种。一种我去杀,100万一个,不管什么人都是这个价。”
“还有一种呢?”
“把人送到我面前来,我替他们承担这个罪行,10万一个,不管是什么人。”
陈天听懂了,前一个不管什么人和后一个不管是什么人,分别代表了什么含义。
前一个不管什么人,意思是只要他接单,不管是政要,还是富豪,不管难不难杀,都只收100万。
但是他肯定有不接的单,100万你让他去杀鹰国大统领,他肯定不干。
后一个不管是什么人,意思是只要他接单,不管男女老少、什么身份,送到他面前他就杀。
这个单估计他基本都接,今天自己应该就属于这种单。
萱姐似乎感觉有点不对劲,皱着眉头,放下二郎腿,不安地挪动了一下屁股,但是很明显,她不敢打断那个男人“谈生意”。
“这间屋子里有几个人?”
“四个。”
陈天问的是除了他俩之外,“张飞”显然领会了陈天的意思。
“我死了以后,你杀这个女的,1000万。再杀另外三个,每个100万。”
“可以。我只收100万,超出的900万,我替你捐掉。”
陈天明白了,另外三个人是女的手下。
“随你。还有。”
“杀他们之前,砍掉每个人的右脚,让他们痛一个小时,再杀。每只脚我付100万,还有你的4个小时。”
“可以。一共2100万。为什么?”
“刚才我从外面被拖进来,右脚在门槛上磕了一下,挺痛的。”
“张飞”右手拄着沙发扶手,托住腮,京剧脸谱面具下发出一阵轻笑。
“李文萱要跟你聊天,你怎么不理她?她可是一个大美女。”
“我对死人没兴趣。”
“哈哈哈哈~”
一个面具,一只麻袋,旁若无人,谈笑风生。
中间沙发上的女人,那张脸像是刷了十斤粉,又白又沉。
分散在三个位置的刺青男人,脸上红一阵白一阵,不安地扭动几下身子,似乎不知道该怎么站。
“我的单你接了吗?”
“接了。”
“你知道去哪里收钱。”
“我知道。”
陈天舒展身体和手脚,整个人像没了骨头,瘫倒向沙发。
“行。来杀我吧。”
“好。”
戴着京剧脸谱面具的男人站起身。
身穿粉色抹胸长裙的女人也迅速起身。
“不!等等!我撤单,不杀他了。”
“撤单罚十倍。”
“我知道。您再坐一会儿。”
“张飞”慢慢坐下,调整了一下让身体更舒服地陷入沙发。
萱姐脚步匆匆往她进来那扇门走,急促的高跟鞋敲地声渐渐远去。
刺青男人们集体松了一口气,一齐看向套着麻袋的便装小和尚,眼神里混杂着尊敬和惧怕。
陈天也把身子陷进沙发里面,恢复了一动不动的姿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