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两种可能。

一是虞湘南没问题。

那就意味着，李文萱不怕他在南美的消息被警方知道。

说明，到了南美，自己还会被运走。

这个可能性存在。李文萱是临时决定要把他送走，未必能恰好有合适的安排，借道南美说得通。

二是虞湘南有问题。

那就意味着，李文萱希望警方认为他被送到南美。

同样说明，到了南美，自己还是要被运走。

合着这趟还不是直达？

不过，南美还是东美，好像没什么区别吧？

陈天耸了耸肩，把半个小面包塞进嘴里，喝了一口水含住。

面包在口腔里迅速被融成糊糊，咀嚼起来很舒服。

人们看上去很放松，不时听见笑声和打闹的动静，全部大约有百来个人，散落在甲板上不显得多。

陈天不了解偷渡的行情，也不知道既然是偷渡，为什么还要她们带护照。

不懂就问。

“他们为什么要你们带护照？这是偷渡啊，护照应该没有用吧？”

“不知道。”

“我知道！”

短发女孩兴奋的神色似乎掌握了一个不得了的秘密。

“到时候会帮我们做出入境记录，然后去办当地的居留证，回头再用居留证去补办护照，就有合法身份啦。”

“真的？毛毛，你从哪儿听说的啊？”

被叫做毛毛的短发女孩看了长发女孩一眼。

“莎莎她小姨说的呢。”

莎莎点了点头。

“是真的。有个人在鸡国，拿着居留证去大使馆补办护照，办事员问他，你的旧护照呢？那个人说没有旧护照。办事员再问他，那你怎么来鸡国的，他说‘偷渡啊’，办事员看了他一眼，没再说什么，就给他办了。”

“真的假的？这样都行？”

“真的真的！我也听说啊......”

陈天想了想，有点相信是真的。

龙国政府对于偷渡出国的移民应该是采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的立场。

站在政府角度，居民偷渡到其他国家其实对自己是有百利而无一害的，既降低了国内的就业压力，又可以通过移民侨汇获得外汇收入。

只不过因为总不能公开鼓励这种非法行为，所以明面上会有一些遮遮掩掩的条文。

假如你偷渡出去，混得不错，政府当然不会阻止你带钱回来投资或者消费。

女孩们说着说着，又习惯性地说上了家乡话。

看着她们满脸的憧憬，陈天没有把另外一个判断说出来。

从龙国的角度既然划算，那就意味着从对方的角度不划算。

不需要去了解具体政策也能推导出：当地的居留资格不会那么容易获得。

尤其像虞湘南她们这样，从事低附加值工作的劳动力，到他国，是跟人家本国的劳动力抢饭碗，当地政府自然会更加严格抵制。

“哔——哔——”

哨声响起，一个白人在那边用力挥手。

人们三三两两地往集装箱走。

陈天和姑娘们走得慢悠悠地，他们的位置在最外面，早到了也没用。

这是一种不需要说的默契。放风前，你是哪个位置，放风后，你就还是那里。

既然居留资格不容易获得，组织者又何必多此一举让大家带护照？

不知道怎么搞的，陈天对这个偷渡还要护照的规定，总感觉有点问题。

它不能为组织者带来利益，除非他们另有所图。

“需要另外交钱吗？办居留证。”

莎莎听见陈天的问话，看了过来，很快又移开目光。

“不要的。都在30万里面了。”

“我就说嘛，挺划算的。”

“是呢是呢。”

女孩子们熟练地又抢过话头，进入她们的交谈体系。

陈天点了点头，突然脚下一顿。

还有第三种可能！

虞湘南她们没有问题，但是，她们的终点也不在南美！

或者说，就算在南美，却不会是她们以为的那样：下了船拿回手机和护照，然后开开心心去上班。

第三种可能性是说得通的。

这一百多人，不会有跟家里人联系的机会！

所以李文萱根本不担心，陈天会在船上得到帮助。

对一个以贩卖人口为事业的人来说，你永远不要高估了她的底线。

她根本就不会有底线。

“陈天！走啊！”

陈天举了举手，快步赶上。

临近集装箱，人们行走的速度慢了下来，在狭窄的巷道里蠕动。

陈天捅了捅虞湘南，女孩询问地投来目光。

“知道要走多少天吗？”

前面一个短发男人扭头抢答。

“一个月多几天。”

周围的人都没有什么反应，看来是都知道这个数字。

陈天默然看着一张张脸。

大多数的脸还很稚嫩，基本上都跟虞湘南那种气质差不多。

这些人，付出金钱，像货物那样挤在一个集装箱里面，渡过一个多月，只是为了能够有一个机会去出卖自己的劳动。

然而很有可能，他们在付出这么多代价之后，连那样一个机会都得不到。

他们和家人也将永远失去彼此。

陈天不知道这些人将会被分配到矿山还是黑工厂，妓院还是地下场所。

闭了闭眼睛，深深吸了一口气。

凛冽的海风刮得喉咙生痛，像一把冰刀伸进嘴里、直抵咽喉。

但愿不是这种可能吧。

......

......

......

“周队。杜所。”

“老周。头儿。”

丁旭敬了个礼，崔立纲也敬了个礼。

两人回礼。一个精干的中年男人，肤色黝黑。另一个略富态略白皙。

张语同的直播威力非凡。

倒不是她本人有多大号召力，主要是陈天才从热搜上下来，网络上还有印象，而且离奇失踪这样的话题本身就自带流量。

警方的通报证实了张语同并非编造噱头，网络迅速形成一股热潮。

更要命的是，戴陶陶的个人微博突然发了一个简短的声明，简直就是火上浇了一桶油。

《寻人启事》

陈天，男，19岁。（附照片）

提供有效线索，经证实且不重复，现金感谢10万元。（不限次数）

把人带回来的，现金感谢1000万元。（若是绑匪本人，不为难你。）

这个声明厉害了，一下子蹿到热搜第三。

富二代悬赏寻找失踪的朋友，像电视剧里面的情节。

张语同号召粉丝找人的那段视频也跟着上到第九。

除了因为事件的影响之外，小姑娘本身梨花带雨、一脸哀伤的样子，实在打动了太多人。

多种因素交织下，陈天在短短半天内，迅速成为网络上的红人，连带之前那个“小和尚陈天的故事”系列，点击量都再次翻了几番。

现在对陈天身世的阴谋论又多了：谁绑架了他？背后究竟有什么故事？这个小和尚的亲生父亲到底是谁啊？

大众好不容易搞清楚陈天是谁，他怎么了，还没喘口气呢，紧接着，推出那个系列的营销号，又抛出了一个劲爆的料，再次推波助澜蹭到一波大流量。

那个营销号叫做“八妹萌萌哒”，平时的内容就是各种挖坟扒皮偷拍八卦，对象不限于娱乐明星，只要是有名号的人，包括运动员、学霸、落马的官员等等，都是他们针对的人群。

它在晚间八点，网络上各种猜测、议论达到顶点的时候，突然宣布找到了一个证人，说是周六那天最后看见陈天的人。

“八妹萌萌哒”@了云溪巡检所和戴陶陶的微博，一方面请警方安排约见证人，另一方面替证人要那10万元的酬金。

虽然任何证据都还没有，但是很显然，网络上都这样热炒了，陈天还没有出现，只能说明他被限制了人身自由。

否则，如果是陈天自己导演的这场闹剧，那他将会一臭到底，再也不可能翻身。

多个平台上，“小和尚失踪”的话题均荣登了热榜前十。

全网都在期待这个证人将告诉警方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