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桌子、怒吼，会议室内的争执已经持续了一阵。

周剑锋了解完情况，得知跟李文萱和杀手有关之后，更是坚决要崔立纲移交。

涉及到这两个人，已经不是民事案件，而且陈天有遇害的可能性，必须立刻由提刑司接手。

崔立纲知道从破案的角度，提刑司当然更合适，但是他担心到时候，提刑司的人为了破案牺牲陈天——如果陈天还活着的话。

不是说提刑司不顾及民众，而是站在他们的角度，如果有机会解决这两个罪犯，假如不能兼顾陈天的安全，他们的选择不言而喻。

不能说提刑司的态度是错的。这两个人的难缠不是一天两天，任由他们继续逍遥法外，还会有更多人受害。

杜雨中一直没有发言，沉默地旁听。

崔立纲虽然没有明说他的顾虑，杜雨中却能够理解他。

杜雨中没有跟陈天有过什么接触，但是对辖区内这个身世可怜的小和尚也足够了解，加上“4·10”案件出现，陈天在他这里也是挂了号的。

这个时候，趁两人吵累了歇气的间隙，杜雨中出声了。

“周队的理由非常充分。”

周剑锋来挂职的时候，杜雨中还没到云溪所，只是后来因为工作打过交道，他跟提刑司这位破案明星没有什么私交。

周剑锋今天自己孤身前来，而且是商量的态度，并没有直接下公文，云溪所自然要领情。

“立纲的考虑也很务实。”

“确实，陈天失踪还没到三个月，现场也没有他被暴力侵害的证据，不能随意增加你们提刑司的工作量啊。基层能解决的问题就让基层解决嘛。”

“周队，崔立纲同志的觉悟还是很高的啊。”

周剑锋似笑非笑地看了崔立纲一眼，没有说话。

巡检司这一套他一点不陌生，看这位杜所有什么高论吧。

来之前，上头反复叮嘱了，杜雨中风评极佳，传言三五年内升任副司长不是空穴来风，如无必要，提刑司也不愿意得罪他。

崔立纲一口气灌下半杯水，鼻子里哼了一声。

他跟周剑锋不算有多深的交情，但是老同学的关系，加上周剑锋来这里挂职，两人也有过合作，双方对对方都算了解，吵起架来也足够默契。

今天这出戏，唱到这里也算差不多了，等头儿定夺吧。

“我们实事求是地说，现在有一位证人等着我们。我的意思，是不是见过这位证人，咱们再讨论？”

“立纲，丁旭那个申请我暂时没批。我看网络上这个势头，说不定还会有新的线索。如果真的跟李文萱和杀手有关，现在去封锁找不到什么。”

崔立纲嘴巴一张，想要说什么，被杜雨中的眼神阻止。

“我明白。你们想造势。这个方向很好，我们再盘一盘。”

崔立纲点了点头。

周剑锋若有所思。

“行。杜所高瞻远瞩。我听您的安排。”

杜雨中指指周剑锋，摇摇头，转而跟崔立纲说：“你看那个证人怎么见？”

“我觉得，造势这件事，那帮孩子比我们专业多了。能不能就在白马寺跟证人见面？”

会议室内安静了几秒。

“我觉得可以。”

“好。周队说可以，那就可以。”

“杜所，当官我当不过你。”

虚掩的房门打开，三个人有说有笑地出来。

对面、隔壁、斜对面、隔壁的隔壁，各个房间开着一条缝的门先后悄悄关上。

......

“八妹萌萌哒”爆出证人之后两个小时，晚上十点，杜雨中、周剑锋、崔立纲和丁旭，还有魔都巡检司公共关系处的曹馨月，一行人身着制服，沉默地走进白马寺后门。

白马寺前门后门都被工人把守着，各路媒体自媒体都进不去，大多徘徊在附近，五个警察深夜造访，这个画面立即进入他们的摄像头。

涉及到警方，这条消息不会马上被报道。

如果警方明天正式通报了今晚的收获，到时候这些照片就能派上用场了。

但是这么晚了，他们来做什么呢？

这个问题的答案在十五分钟后被猜中了。

一个戴着鸭舌帽和口罩，个子矮小的人，在三个身材高大男人的护送下进入后门。

闪光灯不要命地闪。

“是那个证人！”

“居然在白马寺见证人？警方这是什么意思？”

“我的，我的，鸭血粉丝汤我的！”

......

前院的临时布置和后院的工程今天正式竣工。

原定明天会有一个小型捐赠仪式，现在已经取消了。

陈天失踪造成的影响太大，一个不知道陈天什么时候回来，二个陈天已经太红了。

物极必反，戴翔宇他们决定调整。实验室不由逸兴捐赠了，大佬们全体隐入幕后，就由小一辈以朋友的身份出面。

是的，逸兴五虎和武屹峰，六个大人都表现得很淡定，似乎根本不担心陈天会有生命危险。

小的们去问，得到的回答非常统一：做好你们该做的事。

虽然不知道缘由，但是父亲们的态度直接影响了孩子们，所有人都基本上把注意力转移到工作上来，竟然形成了一股奇异的氛围。

担心，却开怀大笑；笑着笑着，却突然安静下来。

忙碌，却干劲十足；干着干着，却突然发起呆来。

今天一天，戴陶陶、武一诺、芮青落、张语同、钱浅都在庙里。

到了下午徐菁菁和丁琳加入进来。

吃过晚饭，马岩来了。

稍晚些时候，刘芯和欧阳致远也通过网络来了。

接到崔立纲通知之后，该做的准备已经做好，樊乐扛着摄像机也已就位。

潘工指挥工人们抓紧做了一次大扫除，后院所有多余的物品都已经清理出去，工人们直接在门口轮流值班。

芮青落已经联系一家保安公司，今天对方调整人员，明天就会过来上班。

两张白色小圆桌旁边放了两箱矿泉水。

十来把北欧简约风格的靠背椅散落在各处，人们三三两两地分散在草坪上。

“这哪里是庙啊？简直就是比弗利山庄的豪宅。”

曹馨月低低声跟丁旭说了句。

公共关系处派人来，是杜雨中主动申请的，处长对此大为赞赏。

曹馨月又是卖萌，又是“贿赂”同事，才争到这个机会。

工作两年了，从来没遇见这么带劲的任务，主要还是当事人长得够好看、身世够扑朔、案件够离奇。

来之前曹馨月知道陈天跟逸兴关系密切，逸兴大老板的公子都悬赏找人咯，但是她可完全没想到，到了白马寺看见的居然是这样一幅景象。

真的，要是摆上一排食物，就可以开自助酒会了。

虽然这样想对失踪的陈天有点失礼，但是确实不止曹馨月一个人产生这种联想。

芮青落是陈天的助理，作为唯一具备法理身份的主人，出面招呼警察们。

简单寒暄之后，两边的人分别落座。

警察和芮青落坐了一张小圆桌，其他人坐了一张小圆桌。

桌子很小，大家只是以此为中心，错落地坐开。

当初考虑过夜晚活动的需求，该安的路灯后院都有，草坪上也有草坪灯，实验室屋顶还有探照灯，这个时候全部打开来，亮度跟足球场夜晚的比赛差不多，能见度绝对没有问题。

“证人十分钟后到。”

崔立纲跟芮青落传达了这个信息。

“好的。可以告诉我们，陈天惹上什么麻烦了吗？”

芮青落的音调有些颤抖，不是因为紧张，是害怕听见的回答。

她今天几乎就没有空闲去想别的，像个主妇那样指挥工人们收拾、摆放，还要张罗大家的餐食，还好有他们几个在，不然她恐怕是支撑不下来。

五名警察联袂而至，芮青落立即反应过来，陈天遇到的麻烦不简单。

不光是她，戴陶陶他们也都产生了同样的感觉。

如果警方没有掌握什么信息，绝对不会出动这样大的阵仗。

“等见完证人，明天会出一个正式通报。巡检司的意思，希望跟你们一起商量，怎么来往外发布消息。”

曹馨月正色回答。

众人点点头。

丁旭领着证人绕过木屋出现在草坪边缘，那三个男人自觉地停下脚步，远远地坐下。

大家的目光聚焦过去，芮青落低呼出声。

“是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