戴维斯看了红脸男人一眼。

米勒是鹰国人，据说是犯了什么事逃离了鹰国。

戴维斯查过，他并没有被通缉，估计不是什么大事。

虽然离开了鹰国，但是米勒仍然是现任大统领的坚定支持者，平时的言行就像一个狂热粉丝。

鹰国人在圣洛伦丹人心目中的地位比龙国人高一点，但是高得也不多。

他们和龙国人是两个极端。

龙国人遇到麻烦总是道歉，愿意忍让来换取事态平息。

鹰国人正相反，哪怕是小麻烦他们也想变成大麻烦，因为他们知道，只要麻烦够大，鹰国政府或者军队就会插手——鹰国人的军港距离圣洛伦丹只有不到两百公里。

这两个国家都让人厌烦，只是敢公开说讨厌鹰国人的人要少很多。

进入现代，虽然远洋船上不再像十九世纪那样充斥着罪犯，但是像米勒这样的人还是不少。

戴维斯不喜欢米勒，但是他需要用他——某种意义上，米勒是一个孤臣。

米勒在船上的职务是事务官。

普通货轮没有这个职位，这是专门为“那个业务”设的职位。

戴维斯心里盘算着，能不能做到不让米勒知道陈天的事？如果要告诉他，到时候分他多少比较合适？

脑子里迅速过了一遍，戴维斯决定维持原来的计划，这些人一个也不告诉。

陈天的赏金太高了，他们知道了肯定得分，分少了很容易引起不满，分多了自己就少了。

回到港口之后，让耶里悄悄把陈天带下船，交给爵士安排的人，神不知鬼不觉。

耶里拿了钱肯定不会声张，再说，耶里跟米勒很不对付，绝对不会告诉米勒这件事。

倒不是他俩有什么私怨，船上就米勒一个鹰国人，他对所有人都是一副高高在上的模样，对管理层稍微收敛一些，其他的水手、船员都没少受过他的气，尤其那几个黑人。

主意打定，再揣度一番，没有什么疏漏，戴维斯继续投身到狂欢中。

他的欢乐心情比其他人更加真心实意。

......

戴维斯在睡梦中被用力摇醒。

晚上喝得太尽兴，睡得又晚，被强行弄醒真的很难受。

他挣扎着坐起来，借着夜灯认出叫醒他的是“山羊”霍克。

戴维斯迅速清醒了大半——不是非常紧急的事，霍克不会出现在这里。

见到戴维斯坐起来，霍克停止了动作，摸索着去帮戴维斯找衣服。

戴维斯缓过神来，看了一眼床头的电子钟。

3:28。

“什么情况？”

戴维斯没有开灯，在黑暗中接过自己的长裤。

“那艘船又追上来了。”

“什么？”

戴维斯低呼一声，加快了动作。

“还有二十六分钟，他们就能追上我们。”

“Shit！”

“戴维，你是不是有什么事瞒着我们？”

戴维斯穿鞋的手顿了一下，接着继续揪着鞋帮子往上提。

霍克没再出声，从他的姿态能看出，他正盯着戴维斯的后脑勺。

戴维斯站起身来，轻轻跺了跺脚，整了一下衣领。

“是爵士的安排。”

霍克仍然没有出声，像根木头。

戴维斯轻轻擂了霍克一拳。

“老兄，不会有事的。我现在就给爵士打电话。”

过了两秒钟，霍克幅度很小地点了点头：“那好吧。”

戴维斯摸起卫星电话，看了一眼霍克。

霍克没有离开的意思。

电话接通了，对方没有先出声。

戴维斯说：“弗兰克，是我。”

安静的狭小空间里，听筒里传来的声音格外响亮，霍克应该也听得见。

是一个沙哑、低沉、舒缓、清晰的声音，似乎不像从睡眠中醒来，而是坐在起居室里抽着雪茄。

“嗯。”

“那艘船又追上来了。”

对方静默着，戴维斯等了下，继续说：“我们该怎么办？”

对方静默了大约十来秒钟。

“把那个龙国人送到我面前来。”

戴维斯也静默了大约十来秒钟，扭头看了霍克一眼，语音变得有点艰涩。

“让‘所罗门’沉入海底也可以是吗？”

“是。”

霍克的身体晃动了一下。

戴维斯保持着安静，有种奇怪的气息从他身上冒出来。

又过了几秒钟，电话里再次传来声音。

“戴维，如果你需要，就沉吧。我会给你一条新船。”

黑暗中，戴维斯似乎笑了笑。

“如你所愿，弗兰克，你会见到那个龙国人。”

“谢谢你，戴维。再见。”

“再见，爵士。”

戴维斯把卫星电话放在床头柜，拿起船长帽，戴正，再把卫星电话抓在手上。

“戴维......这......什么龙国人？——不，你不用告诉我。”

“霍克，亲爱的。我的老伙计。”

戴维斯拍拍霍克的肩膀，往外走。

“现在让我们到外面去等候客人吧。”

两个人来到走廊上，扶着栏杆。

漆黑一片。

雨还在下，不算很大，但是足够把星星冲走。

“你去通知大家伙儿，不管什么动静都留在自己的房间。准备好武器，顺便把米勒叫来。”

“戴维！”

“放心，放心。不会爆发战争。我们都会活着回去。”

圣洛伦丹不禁枪，不过“所罗门”号上面也不会有重型武器，并且远洋轮船一向执行严格的武器管制。

所谓准备好武器，不过是有限的几个人、几把手枪。

霍克迟疑了一下，点了点头转身离开。

过了一会儿，高大的米勒来到这个位置。

戴维斯拉着米勒低声说了一会儿话，米勒频频点头。

米勒离开后，戴维斯一个人又站了一会儿。

黑漆漆的海水和天空不分彼此。

戴维斯深深地看了一眼，转身往船长办公室走去。

......

......

已经可以看见“所罗门”号了，武定远做了个手势。

投放机动小艇的流程开始。

右舷竖立着的“门”字型钢结构缓慢往外伸出，不一会儿，吊在钢架下方的快艇就悬空在海面上。

伴随令人牙酸的声音，绞索慢慢朝下放，快艇安稳地落到了海水中。

标准机动快艇满载12人，像一条鲨鱼，往“所罗门”号破浪而去。

2分钟后，快艇抵达货轮右舷，速度下降，直到保持与货轮一致。

安装在95式突击步枪上面的强光战术手电被打开，快艇在亮光指引下靠近货轮船身，几乎快要贴上去。

“啵”一声轻响，绳梯从弹射器疾射而出，高高抛起、落下，绳头的固定器牢牢地卡住金属栏杆。

武定远扯了扯缆绳，感觉了一下受力情况，手脚并用开始往上攀爬。

每次一个人，每个人用时不超过1分钟。

快艇稍稍离开了货轮，保持着跟随速度。

留下一名队员看守绳梯，武定远带领其他九人往塔楼摸去。

全世界海船的舱室布置都有统一的规定，没有例外，否则，船舶造船规范检验不能通过。

船长舱室都是布置在船舶驾驶台下层的右边第一间舱室。

这是因为，当两机动船横交时，在船长舱室，船长通过舷窗看到对方来船的是左舷（红灯）就知道，该船从右舷过来，与本船航向交叉，按国际避碰规则的条款规定，本船应负有避让责任。

而看到对方来船右舷(或绿灯)时，说明是从左过来的交叉船，他船是让路船。本船应保持原航向与航速。

就像马路上“红灯停、绿灯行”一个道理。

武定远看见，船长的舱室亮着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