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光手表显示现在的时间是4:21。
这个时间船长室还亮着灯,这很不正常。
轮船夜航的时候不应该开灯。
驾驶室不开灯,是怕影响瞭望。其他地方也不开灯,是怕影响自己船舶的号灯,也可能影响他船瞭望本船周边水域情况,从而导致他船不能准确判断两船会遇局面。
当然,一般情况下不开灯,不等于绝对不可以开灯。
现代海轮都有雷达和卫星导航,如果附近没有其他船,开灯也没有太大问题。
你还可以用厚厚的帘子将房间内的灯火跟外面的黑暗隔绝,比如在海图室里看海图的时候,或者举行宴会什么的。
但是在凌晨4点半亮着灯,并且不加遮挡,这很不正常。
武定远心里“咯噔”一下,抬了一下手。
队伍停止前进。
集装箱船的驾驶台在轮船尾部,他们攀登上来的位置就在塔楼边上。
武定远想了想,再留下两名队员守住塔楼入口,他俩和先前那名队员相距不过二十来米。
楼梯很窄,仅能并行两个人,铁皮很厚实,前脚掌踩上去几乎不大发出声音。
两侧白铁皮墙已经泛黄,长明灯有点昏暗。
武定远看了一眼往下的楼梯,抬脚往上走。
通常来说,洗衣房和水手生活区会安排在底层,越往上职位越高。顶层是驾驶台,亮灯的船长室在往上四层的位置。
一层门口的铭牌写着“医务室”和“娱乐室”。
封闭的楼梯间跟每层之间有一扇铁皮门,二层是餐厅。
八个人保持尽可能轻的响动,警惕地注视着铁皮门,一层一层往上走。
一路十分寂静,只有他们自己的脚步声。
到了。
四层门口的铭牌写着本层的布置:“船长”、“船长办公室”、“轮机长”、“轮机长办公室”,还有一个“引水房间”。
武定远摆了一下头,他自己和另外两支突击步枪对准铁皮门。
他旁边的队员缓慢地推门,门轴发出轻微的吱呀声。
三支枪口随着门移动,将暴露出来的门内空间笼罩住。
那名队员用身体倚靠住铁皮门,武定远一个闪身,冲进门内,枪口随着目光迅速扫视一遍。
没人。
门内是一个同样狭窄的“T”型走廊,蓝色铁皮地面,仅能容两人并行。
走廊两头各有两个房间,门口的铭牌显示,一头是船长的卧室和办公室,另一头是轮机长的,“T”型路口拐过去应该就是那个引水房间。
船长办公室的门开着。
武定远站了两秒钟,比了个手势,队员们鱼贯而入,并按照示意,留下两名队员在门外。
铁皮门被缓慢闭合。
再有两名队员消失在“T”型路口里面。
武定远身边剩下女翻译向婷和另外两名男性。
这时,船长办公室内传来一个声音。
“Hello?”
武定远领着三名队员走了进去。
戴维斯好整以暇地坐在沙发上,翘着二郎腿,手上夹着一支雪茄,茶几上有一瓶打开的红酒和两个空玻璃杯,还有一个打开的木盒,里面有几支雪茄。
戴维斯把雪茄搁在水晶烟灰缸上面,站起身来,左手按住腹部,右手示意请坐。
“欢迎,武先生。”
武定远的英文很好,不过他只用来考试和看文献,还有参加友好交流活动的时候使用。
眼前的局面,仍然由向婷做翻译。
两名队员手持突击步枪,一左一右守在门内两侧。
向婷跟着武定远走上前。
武定远将突击步枪平放在茶几面上,枪口朝着戴维斯,手离开,人坐下。
向婷左手拿着卫星电话,右手空着,站在武定远左侧。
“戴维斯先生知道我要来?”
“我以为会有导弹飞过来。”
“我袭击了我的船长,我现在是以个人身份坐在你面前,戴维斯先生。”
戴维斯眯了眯眼睛。
“这么说,武先生现在确实是一名海盗了?”
“我没有这么说。”
戴维斯耸了耸肩,手里的雪茄指了指门口。
“那他们呢?”
“我不认识他们。碰巧了吧。”
戴维斯低下头,慢慢将两只玻璃杯各倒了半杯,伸手示意,然后自己取了一杯,喝了一口。
“随便您吧。那么,您的来意是什么?”
武定远看了一眼酒杯,没有动它。
“把陈天交给我,你会得到1000万鹰元。”
戴维斯晃动着玻璃杯,笑着摇了摇头。
“武先生,我不认识一个叫陈天的人。您去别处找吧。”
武定远盯着戴维斯看了一会儿,慢慢伸手按在突击步枪上面。
戴维斯的呼吸变得有点粗,眼角的肌肉跳动了几下,一瞬不瞬地回应武定远的目光,手里的玻璃杯停止了晃动。
“哒哒哒”
像有人拨动扑克牌。
三颗子弹经过消声器射出来,击中戴维斯身侧的沙发。
沙发上绽放出三个弹孔。
“把陈天交给我。”
戴维斯闭了闭眼,深呼吸了一下,放下酒杯,坐正身体。
“武先生,我以我祖父的名义发誓,我没有见过一个叫陈天的人。”
向婷翻译这句话的时候,显得有点迟疑,翻译完,不安地看了武定远一眼。
武定远脸上的肌肉没有一丝变化。
“哒哒”
两颗子弹飞出。
“啊!”
戴维斯捂着右手胳膊,身子歪倒。
“哐!”
他的右脚由下往上踢中茶几的玻璃面。
“铛啷啷~”
酒瓶倒在茶几上,接着往边缘滚,紧接着落在地上。
一股酒香散发开来。
两只玻璃杯跳了一下,没有倒。
木盒盖子跌落在茶几上,斜斜地搭着木盒。
戴维斯只喊了那一声,就紧咬牙关,大口喘气,看了一眼胳膊上的殷红。
子弹显然只是从胳膊外侧擦过,没有留在身体里,衣袖多了一道烧焦的破口。
武定远微微移动了一下枪口。
“把陈天交给我。”
戴维斯身体坐正,举起左手,低着头,大口大口喘着粗气。
过了一会儿,戴维斯调匀了呼吸,抬起头,定了定神,正要开口。
“哒哒”
“啊!”
“当——啪!”
靠近边缘那只玻璃杯落在地上,跌得粉碎。
戴维斯脸上带着痛苦的神色,落回沙发,捂着伤口。
他的胳膊上多了一道红色,就像中队长的二道杠。
鲜血迅速浸透了布料,手肘上方两寸立刻变成一片红色。
“既然你交不出人,那你对我就没有用处。”
武定远站起来,提起突击步枪转身,枪口顺势朝后指向戴维斯。
在这千钧一发之际,戴维斯吼出一声。
“我交!”
向婷没有翻译这句话,迅速看了武定远一眼,眼神充满了惊喜和崇拜。
她身后不远,门边两名队员也是满脸振奋,握了握手中钢枪。
武定远止住转身的动作,回身把突击步枪重新放下,人重新坐下,脸上仍然没有表情,语气平淡地吩咐了一句。
“帮他包扎。”
“是。”
向婷掏出一把折叠刀,从戴维斯的衬衫袖子上破开一个口子,撕下一条,对伤口进行了简单的包扎。
戴维斯盯着向婷的手在自己伤口上操作,不知道在想什么。
两处伤口都是擦伤,不深,就像被螺丝刀铲掉两块肉,血很快就止住了。
武定远把戴维斯倒给他他还没喝过那杯酒往对面推了一下。
戴维斯脸色煞白,眼神复杂地看了武定远一眼,用左手端起,“咕嘟咕嘟”一口气喝光,放下玻璃杯后,靠在沙发上,胸膛急剧起伏。
过了一阵,他的呼吸渐渐平稳下来,用左手取下腰上的对讲机。
“米勒,把龙国人带到我办公室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