巴裕站在街边,望着对面的二十六层建筑。
灰色建筑物楼顶立着一排红色英文字母:“Get Riight”。
这是GRO集团的口号——“一夜暴富”。
2009年8月,熊国开始整顿博彩业,像GRO这样的巨头急于寻找新的市场。
恰逢圣洛伦丹全面放开赌博业——博彩公司一旦获得营业许可证,就可以不受数量限制,开多少家都行——总部设在熊国的GRO迅速杀入,如今在圣洛伦丹已拥有35家赌场。
当然,对于在全球拥有上千家赌场的GRO娱乐集团来说,圣洛伦丹还是个茁壮成长的幼苗。
圣洛伦丹比起她的邻国来说,赌博业才刚刚起步。
绿灯亮了。
巴裕跟着人群快步通过人行横道。
走进GRO赌场酒店的大门,巴裕下意识地摸了一下运动服左边拉链口袋——钱包里有一张本地银行开出的30万元现金本票——右边口袋则是橡皮筋捆成卷的5000元现金。
巴裕身上除了手机和钱没有别的物品,顺利通过安检门。
早上相比晚上人肯定要少一些,但是赌场内的气氛跟外面仍然是两个世界。
一排排老虎机纵横交错地摆满了整个大厅和每个角落,无论你走到哪里都可以听到机器沉闷的旋转声和金钱叮叮咣咣的散落声。
一张张赌台上演着各式各样的玩法,荷官熟练的动作看上去颇有韵味,人们或坐或站或游走其间。
熟悉的景象,熟悉的氛围。
寄人篱下的日子已经过去了......
巴裕轻轻吐出一口气,开始寻找自己的目标。
他表现得像个普通游客那样,走走停停看看,偶尔掏张百元钞押一注。
有个小年轻进入了巴裕的视野。
二十来岁,一个梅斯蒂索人。
梅斯蒂索人主要指的是欧洲血统与美洲印第安人血统的混血儿,历史上他们的社会地位一度比较尴尬,受到“血统纯正”的不论外来人还是土著人的共同排挤。
这种排挤源于殖民时期的种族等级制,独立之后种族等级制度陆续被各国废除,但是由于各国历史和现实的不同,种族观念差异很大。
比如在鹰国,描述种族分类的词汇主要就是三个或者四个,然而在虎国,已经发现的用以描述种族分类的词汇超过了五百个。
但是,在虎国,由于混血的普遍性,虎国人在心态上基本不在乎一个人的种族成分,没有种族隔离和降格继嗣的传统,同时也没有种族厌恶的心态。
而在圣洛伦丹及其他一些国家,上层白人精英仍然长期把自己同印第安人与梅斯蒂索人构成的广大群众隔离开来。
巴裕不是社会学家,但是他本身就出自同样讲究血统论的暹罗的底层百姓家庭,又遭遇变故,在地下世界挣扎着生存,加上从巴斯拉一路过来途经那些山区,直观地感受过圣洛伦丹底层人民的生活,他对于这种状况有自己的感觉。
观察了一会儿,巴裕状似随意地来到那个年轻人身边。
这张21点赌桌有五个人正坐着,七八个人包括年轻的梅斯蒂索人在围观。
巴裕站在年轻人的右侧,从这个角度,刚好看见他耳朵后面的脖子上有一条3公分长的疤痕,边缘不规则像是烫伤留下。
五个赌客同时分别跟庄家对赌,他们彼此之间没有胜负关系。
脖子上有疤的男青年不停地跟身前坐着那位胖胖的中年人低声说话。
胖赌客是个黄种人,有时候点头,有时候摇头。
他赢钱的时候,男青年就凑上去鼓掌、竖大拇指,胖赌客有的时候挥手让他走开,有的时候会给他一个小面值的筹码。
输钱的时候,男青年就陪着摇头叹息,胖赌客总是笑笑,接着开始新的一局。
不知道是他俩谁的英语不大好,男青年跟胖赌客之间的交流只使用简单的单词:“Yes”或者“No”、“Good”或者“Fuck”。
没多长时间,胖赌客输光了筹码。
他情绪看上去还好,要么城府比较深,要么就是老赌客了,掸了掸绿绒布桌面,站起来准备离开。
男青年用英语说了一句“休息休息,换换手气再战”,看来不是他英语不好。
胖赌客笑着点点头。
“打给我。”
男青年比了个打电话的手势。
胖赌客挥挥手,往电梯的方向走,看样子是打算回房间休息。
巴裕把椅子挪了一下,男青年马上发现有新的客人坐下了,挤出热情的笑容凑上来。
“老板,要不要人帮你看牌?”
巴裕斜睨了他一眼:“你叫什么名字?”
男青年精神一振,腰弯得更低了点:“老板叫我马马尼就好。”
“money?好名字——行。你帮我看牌。”
赌21点,巴裕自有主张,马马尼说的话就当背景音乐了。
其实马马尼应该也不在乎客人采不采纳他的意见。
两个人玩得其乐融融,不知不觉竟然赢了一堆筹码。
大约一个多小时的过程中,巴裕没有给过马马尼哪怕一个五块的筹码。
马马尼却忍耐了下来,没有表露出不满。
“没劲了。帮我收着。”
巴裕终止要牌,伸了个懒腰站起来。
“还有什么好玩的带我看看。”
马马尼眼睛一亮,从兜里掏出一个黑色绒布袋,麻利地把筹码扫进去,袋口一扎,捧在手心里,像侍者托着一杯酒那样,让绒布袋保持在巴裕视线里。
“老板是就想玩玩,还是想赚点钱啊?”
“哈!你这话说的。谁来赌场不是想赢钱啊?”
马马尼笑容里透着亲热,挑了挑眉。
“赢钱不等于赚钱哦。要是老板本钱大,我有办法帮你稳赚一笔。”
巴裕看了马马尼一眼,眼神流露出明显的不相信。
马马尼停下脚步,把绒布袋往巴裕手里一放,拍了拍胸膛。
“老板,我在这里有口碑的,只是没本钱,有些生意做不上。”
“你说来听听。”
马马尼左右看了看,领着巴裕走到一台四周没人的老虎机前。
“老板,你在科皮亚呆多长时间?”
“长怎么说?短又怎么说?”
“有两门生意我们可以做。一门是放债,我们按月息15%结算,把钱给赌场的‘水哥’,他们去楼上放高利贷,一天3%~5%那种。这个很稳,‘水哥’盘子大,多少钱进去他们都要。”
“这么高的利?干嘛不直接放给客人?”
“我们搞不来啊,放债追债那是技术活。我们搭伴‘水哥’喝口汤也就是了。”
巴裕不置可否地“嗯”了一声,示意对方继续。
马马尼舔了舔嘴唇,再次看了看左右,声音压得更低了些。
“另一门生意就是做‘外围’了。我手上有很多熟客——刚才那个胖子你也看见了,我可以让他们把赌注押给我,我们替赌场赔给他们。”
“这不是抢赌场的生意吗?被赌场发现的话......”
“发现不了。注意点监控和巡场就行。再说了,我们跟赌客约定好暗号,神不知鬼不觉呀。”
巴裕自然懂得其中的关窍,只是装作不懂,故意问了一句。
“赌客凭什么跟你赌,不跟赌场赌?”
马马尼嘿嘿一笑,神色间表示他有充足的把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