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渝依旧坐在原来的位置,不过手腕和脚踝的绳索已经被去除了,她和巴裕床头柜里的东西也还了给她,就在脚边的小布袋里。
约翰尼说等他们办完事就送她回去,走的时候再给她手机。
可以理解,现在放她离开,他们也怕她会去报警,毕竟她男人死了——虽然不是他们杀的,但是今晚这个节骨眼上,一动不如一静。
小个子虽然没有了嫌疑,不过手脚却没有被解开,估计约翰尼他们恨透他了,而且他毕竟是个男的,还是本地人,万一跑了也是个麻烦。
她就不同了,一个昨天刚到这里的外国女孩子,基本上可以视作没有威胁。
于是乎,夏渝此刻就像个路人,他们讲话不避着她,但是也没人来理她。
那个小个子男人倒是凑过来说话,但是夏渝没理他。
她很讨厌这个人。
如果不是他,她和巴裕就不会被卷到这件莫名其妙的事情里来。
如果昨天晚上她看了那个纸袋,那她可能也就认了,可是在巴裕的阻止下,她连碰都没有碰到。
可是又能怎么样呢?
夏渝侧靠向麻袋,背对着那些人,身子微微蜷缩,慢慢把眼睛闭上。
“约翰尼,直接报个高价,把他骗出来得了。”
这个粗豪的声音是递毛巾给她那个,叫泰勒。
黑人迈克尔的声音厚实沉闷,他同意泰勒的意见。
另外两个白人其中叫杰克的也表示支持,他的声音爽朗,有点狂放。
杰克长得有点小帅,挺阳光的一个大男孩,有点像电影里那个杰克。
还有一个人没表态。
“安德森,你的意见呢?”
约翰尼的声音磁性沉稳,不疾不徐。
安德森是个红发小伙子,痞里痞气的,夏渝有点怕他的目光。
他的声音有点沙哑,音调总是吊儿郎当的,充满嘲讽意味,不过这句话却显得格外认真。
“约翰尼,会不会是警察?”
这话一出,场内都安静了。
夏渝忍不住悄悄扭头,从睫毛间的缝隙里看了眼。
约翰尼摇了摇头。
他没有解释,不过其余人看他否认,居然就接受了?
这个现象让夏渝感到有些不安,迅速转回头,重新合眼。
安德森说:“那......我觉得还是耐心点。报高价不好把握,万一把人吓跑了怎么办?人家一听就知道我们不是真心想买。”
“行。泰勒,电话给我,我来打。”
他没有用方言。
“你会讲英语吗?”约翰尼第一句话这样问。
他开启了免提。对面似乎迟疑了一下,用有点磕磕绊绊的英语回答:“会。你说吧。”
不是巴裕的声音。
约翰尼:“你考虑好开多少钱了吗?”
那边说:“行吧。咱们也别兜圈子了。市场价600万,卖你们300万。”
夏渝差点把眼睛睁开。
昨晚上如果她拿了,今天一早飞走......
她当然知道自己不会那样做,只是这是她距离“百万”这个单位最近的一次,心里多少有点难言的滋味。
泰勒他们几个似乎出了口气,有悄悄话的声音。
“这个价格开得很有水平。我接受。你说个地方,咱们一手交钱一手交货。”
泰勒他们迅速安静下来,全场非常安静。
对面似乎思忖了一下,慢吞吞地说:“3号大桥桥头,那个小广场。知道吧?”
“知道。行,就那里。不过我们比较远,可能要个把小时才到得了。”
“现在十点四十,那就十二点吧。”
“好。十二点,3号大桥桥头小广场。”
“不见不散。”
“不见不散。”
电话刚挂断,杰克就叫起来。
“300万?他怎么不去抢?”
“会不会是那帮孤儿?不然怎么选那个地方交易?”
黑人迈克尔声音有点凝重。
约翰尼应该是示意大家噤声,脚步声走远了几步,压低了声音在那边交头接耳。
你们本来也没打算给钱吧?还这么大反应,好像如果对方开少一点你们就会付钱似的。嗤。
那个地方?应该是对“那帮孤儿”比较有利的地方。
有顺风耳就好了。
巴裕应该是报警了啊?
那个什么小广场,肯定会有一堆警察埋伏好等着约翰尼他们的吧?
可是刚才约翰尼的表现始终在夏渝心头挥之不去。
如果不是警察......难道不是巴裕?有人想借机对付约翰尼他们?那帮孤儿?
以她的思维逻辑,现在也有点搞不清楚状况了。
夏渝突然察觉一道目光,睁眼一看,小个子正看向她身后。
她心里一激灵,收敛表情。
疏忽了,刚刚好像脸上有笑容。
这家伙真讨厌。
夏渝知道自己的最佳策略应该是保持心如死灰的样子,捱过这段时间。
到时候不管是巴裕领着警察进来,还是约翰尼他们领着自己出去,都可以结束这件事——那个时候才可以笑。
小个子好像又要看过来,她迅速闭上眼睛。
兴许是太疲倦,不知不觉,夏渝睡着了。
......
“老板,约好了,12点在小广场交易。”
“好。”
“你到了吗?他们肯定也会提前过来。这个时间太假了。橡树街到小广场根本用不了这么久。”
“我还在桥上。嗯,他们还不知道我们已经知道他们是谁,这点可以利用。圣地亚哥有什么敌人吗?”
“啊!老板,你又来——”
马马尼的声音突然高亢起来,兴奋的情绪毫不掩饰。
“圣地亚哥最大的敌人叫哈里斯,是GRO那边的——圣地亚哥自然是凯撒皇宫这边的。他和哈里斯各自看护一个赌场,赌场给他们提供资金上的支持,他们负责帮赌场平事儿。”
3号桥是公路桥,两侧人行道略高出桥面,路灯有些发黄。
这个点了,还有不少人在往对岸去,像是学生和下班的人,走路的、骑车的都有。
脚踏车挨着人行道,再过去是摩托车,道路中央偶尔有一辆汽车开过去。
“橡树街离凯撒皇宫不近吧?这边没有帮派?”
“有是有,插不进手。凯撒皇宫有自己的保安,正常的事情他们就能处理了。”
“明白。你琢磨琢磨,怎么跟哈里斯那边接个头。圣地亚哥违背爵士的意思,私下里搞那种生意,哈里斯肯定喜欢这个消息。”
“收到。”
科皮马约河这段的宽度目测在两百米以上,河面像一块蓝黑色缎子。
酒店外立面和这侧的岸边有灯光造景,美轮美奂。
遥望对岸,黑黢黢。
一座桥隔开两个世界。
巴裕沉默地走着。
两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
“巴勃罗,你找死!”
伴随清脆的女声,穿花裙子的姑娘奋力蹬动脚踏车。
领先半个车身的小伙子卷着袖子,灰衬衣上有些油污,回头挤了挤眼睛,加速逃窜。
叫骂声掩藏不住好心情。
“臭小子你还敢跑?让我哥揍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