高笑朦胧着睁开眼,醒转过来之后才发现,刚才梦里的呻吟声正是从身旁的靳煜口中发出来的。
靳煜面朝里身体弓着,受伤的手紧握成拳,另一只手紧紧的攥着被子,牙齿紧紧咬着下唇,下唇泛白险要渗出血,额头上满是冷汗,高笑突然清醒过来,想起太医说的话,箭上的药发作时疼痛难忍,看靳煜的状态,便是发作了!
高笑跪坐在靳煜身边,“你怎么样,是不是痛的厉害?我叫万师成进来帮你好不好?”
靳煜摇摇头,“没事,忍一忍就好了,别叫他了。”
高笑把枕头垫在靳煜的身后扶着他坐起来,靳煜脸色惨白,还扯出一个笑脸,“我就是手坏了,你这弄得我跟瘫痪多年一样。现在什么时候了?”
“两三点钟吧。”高笑仔细的盯着靳煜的胳膊。
“睡了这么久?”靳煜传了口气,“你是不是还没吃午饭?”
高笑也不知道哪里窜上来的一股火,“你都疼的冒冷汗了,还吃个屁啊!给你开安神汤药,你还逞强不吃,现在疼的要命,还关心吃不吃饭!”
靳煜听完居然笑了,“好好的,发什么脾气?”
高笑本来是好好的,听完靳煜这句话,高笑就噼里啪啦的哭起来,“这哪是好好的了,哪好了?”泪眼婆娑的指着靳煜的胳膊,“这是好吗?”
靳煜见高笑哭,一时分了神,只顾笑她,“以前怎么没发现你这么爱哭!”
高笑委屈巴巴的抬起眼,“我以前也哭,但是不敢在你面前哭。”
“为什么?”两人聊了几句,靳煜被分了心,一时倒觉得手臂没有那么痛。
“我怕你开了我,在老板面前哭显得自己多无能,所以只能偷偷哭。”
现在这么坦然的说起这些,高笑还是有点不好意思,这些都是自己刚入职场的时候那些菜鸟囧事。
靳煜回忆了一下,好像真的没有见到高笑哭过,“那你什么时候会哭?被我批了之后?”
高笑这会也止了哭,自顾自的坐在靳煜的身边,双手抱着膝盖,“不是,被你批了之后我会有那种打小人的心态,越战越勇。现在想想,应该是公司刚创业的时候经常哭。”
高笑把脚边的裙子摆正,回忆起自己曾经的时光,“那会公司刚起步,谈不下合同哭,谈下来了也哭,我印象最深的一次就是咱们的第一年冬天,你还记得吗?”
高笑突然兴奋的拍拍靳煜,就见靳煜眼神一瞬不瞬的盯着自己,高笑怔了一下,转过头接着说,“那年冬天特别冷,你为了景和的案子,几乎天天出去应酬,你不让我去,我就每天买好解酒药,站在酒店大堂一边哭一边等你。刚开始大堂经理还问我需不需要帮助,后来他就不管我了,直到后来,那又换了一个经理。”
“后来景和的合同终于被你拿下了,我送你回家,你醉的躺在床上不省人事,嘴里还在和我念叨,我站在你旁边又开始哭,我觉得那个冬天,终于过去了。”
靳煜回想景和的那个案子,突然明白了为什么景和的老总会突然到包间来和自己签了合同,然后对自己说,恒盛会有前途的那样一番话,现在想来,应该是在楼下遇见了高笑的缘故。
“我那会还想,你一个富二代,好歹也算个少爷,出来创业为什么要遭那份罪。”
高笑陪着靳煜一路走来,他走过的弯路,上过得当,吃过的亏,高笑都一点一滴的看在眼里,可是直到恒盛成为行业翘楚的时候,高笑还是会听到有人说,恒盛那个靳总,还不是靠家里的关系,不然怎么会走到今天。
高笑刚开始听到这些话的时候,还会气愤的想去反驳,但是靳煜总是拽住她,云淡风轻但是又一脸臭屁,“你要允许别人为自己的无能找借口。”
靳煜回想起自己当初创办恒盛也是玩票的心态,是什么时候开始认真的呢?
是看见高笑电脑里那个改了二十多遍的策划案的时候?
还是看见她讲文稿命名为“死也不改最终版”之后又默默的改了一版新稿的时候?
还是高笑躲在会议室里默默抓狂,在微博小号上把客户骂的狗血淋头,然后第二天仍旧微笑说“好,都听您的”的时候?
记不清了,也可能是这些所有的瞬间交叉在一起,成就了靳煜的决心,也成就了他们六年的时光。
高笑仍旧在一旁絮叨,说起以前的很多事情,靳煜觉得手臂上的疼痛已经消失了,他也想起了很多以前的事。
自己从小养成的少爷脾气,嘴毒又不可一世,成天觉得天老大地老二我老三,刚开始创业的时候,条件也不好,公司来来回回不知道走了多少人,也不知道高笑是怎么在自己手底下撑过来了?
最开始的办公室租在郊区,高笑每天要横跨大半个城区上班,每天早上还要帮自己带早餐;
靳煜还记得自己喝的第一杯速溶咖啡就是高笑递过来的,自己尝了一口就推得远远的,“这什么东西糖水吗?”高笑端着马克杯和自己碰了一下,“欢迎来到速溶咖啡的世界,咱们这个条件,就别想什么手磨猫屎咖啡了。”
靳煜还想起来,高笑拿着小本本和电工师傅一笔一笔的对账,后来索性自己蹬着梯子上高,被自己发现之后才把这项工作交给自己;
高笑还倒腾回来一台二手的打印机,对着百度出来的说明书,鼓捣了一下午,愣是让她把一台快要报废的机器修好了,然后欢呼恒盛终于有了一台打印机,想到这靳煜忍不住笑了,高笑还不知道,那台打印机现在正安静的躺在自己家的地下室里。
靳煜突然发现,与其说自己在回忆过去,倒不如说自己在回忆高笑,因为自己所能想到的时光,里面都有高笑的身影,开心的,不开心的,起晚了蓬头垢面的,陪自己参加酒会光彩照人的,兢兢业业加班的,还有明目张胆摸鱼的,
原来不是自己没有注意到,而是自己已经习惯了她的身影存在在周围。
她不是被投入湖中的石子,激起阵阵涟漪引人来看,她就是那片湖,春有风秋有月,夏赏百花东观雪,无论是什么样的景色,湖就是那片胡。
高笑还在说话的时候,突然感觉膝上一沉,靳煜枕在她的膝上,高笑把腿伸直,让他躺的更舒服些,“高笑,如果我们回不去的话,就按照你说的,像以前那样生活吧!”
“好啊,”高笑见靳煜闭上眼,眉间也不再紧蹙着,“那如果我们回去了呢?”
“那我就把楼下的便利店租下来,给你当茶水间,方便你光明正大的摸鱼偷懒。”
高笑“嘻嘻”一笑,“老板万岁!”
靳煜挪了挪,给自己找了个舒服的姿势,“高笑,唱个歌吧,我困了。”
高笑有点犯难,“我不会唱歌啊。”
“随便唱一个吧。”
高笑抿抿唇,想起了小时候妈妈唱的摇篮曲,“月儿明,风儿静,树叶遮窗棂,蛐蛐叫铮铮,好比琴弦声——”
靳煜猛地睁开眼,“这是什么?”
“摇——摇篮曲。”
靳煜咬咬牙,“……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