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

几日后，双方终于准备交战……

“玄将军的举动，与当初所定的计策不符，我有必要将此事告知君王。”在得知玄烬私自同意与敌军交战后，吐蕃副将心中存疑。

“自便。”玄烬并未阻拦。

只不过，在这场战争中，副将之死已成定局。

交战的消息也已传回都城，而派去前线的精兵还未到达，皇帝有心无力。

“报——”

“援军已经赶到，只是……”

“接着说！”皇帝暴躁如雷，怒吼道。

“只是双方战士无一生还，战场一片死寂，我军原本在人数上已是不利，这么看来，战士们依然用尽全力，拼死抵抗了，皇上！”

“可有看见夏少将的……夏少将的遗体？”

“援军正在仔细搜寻。”

“我朝战士，即便是遗体，也要荣归故里！”

“是！”

“报——”又一急报传来。

“皇上，吐蕃使者在城外求见。”

“让他进来，摆酒宴。”皇帝正愁怒意无处发泄，正好来了个送上门的。

“此番前来，是想做个交易。”使者喝了口烈酒，润了润嗓。

“讲。”

“夏少将此时正在我吐蕃境内，我君王对他称赞有加，这才派我前来，希望皇上能够割爱，用夏少将来换两国的和平友好。”使者面露得意之色，以为自己手中有了夏茳这个免死金牌，便可不怕天地了。

“这说也不说一声，就将我朝的少将抓去，这做法看着不像是来讲和的。”皇帝脸色难看至极。

“我君王这不是将我派来了吗？”

“你说，吐蕃到我都城，最快需要几日啊？”皇帝捕捉到这话中的漏洞，更是确定夏茳不在他手中，眉头这才舒展开，轻轻笑道。

“这……”

“都说吐蕃人愚笨，看来的确如此，只是浪费了这一桌菜肴。”皇帝手指敲打着桌面，“来人，将这人押入大牢，立刻处死，送回吐蕃。”

“我是使者，杀不得！”

“朕说杀了你，就算是你君王来了也不敢说一个‘不’字！”

夏茳到底在何处？是否安全？是生……还是亡？

当晚，在所谓“夏茳的尸体”被抬入大殿时，皇帝心头还是一紧，支开了周围大臣，声音略微有些颤抖。

桌上还有剩余的菜肴，与这尸体散发的恶臭味极其不符。

“掀开白布，让朕瞧瞧。”

跟随皇帝多年的公公走上前去，虽说那面容已经被烧得模糊不清，只是身上却较为完好。此时的皇帝心中有了些许猜测，又命公公验其性别。

“皇上，老奴跟随您多年，老奴斗胆一问，若验出是名男子，皇上是否会继续寻找夏茗小姐，却不再顾及江山社稷？若验出是名女子，皇上是否会因情伤而从此一蹶不振？”

“朕，乃一国之君，当然，当然不会抛弃天下百姓！”这是他给她的承诺。

公公点了点头，不久后，轻声在早已闭上双眼的皇帝耳边说道：“夏茗小姐还活着。”

他猛地睁开眼睛：活着就好，只要她活着，便足够了。

此时郊外的山洞内，隐隐约约映出火光。

“醒了就起来吃点东西。”一男子正烤着兔肉，听见身旁的动静，开口道。

“多谢，外头如何了？”是一女子的轻柔声。

“无一生还，吐蕃君王怕是已经气急败坏了。”没错，这男子便是玄烬。

而一旁的夏茗接过他递来的一只兔腿，边啃边说道：“若不是有你相助，我军怎会有如此成就，虽说无一生还，可也算是为国捐躯了。”

“留下来的将士们知道自己必死无疑，如今怕是都在天上说你的坏话吧。”

“苟活一生还是光荣牺牲，我早已让他们选过了，战争没有感情，我哥死的时候，我便明白了。”夏茗不以为然。

“所以你是想让别人都尝一回你的遭受过的痛苦？有多少亲人在等着这些将士们回来？”

“是是是，我错了。”夏茗胡乱应着。

玄烬眉头紧皱：“如今蛮夷已除，吐蕃大败，你也该重回女儿身，安安心心做你的皇后了。”

“玄烬哥哥，我说了，我要带着我哥的梦想，继续做这少将，为国，为百姓……”

“你以为皇上真的不知你是男是女？况且如今我回来了，你更不可能再久居沙场了。”

“好，即便我按原本的身份活着，我要嫁的人，也只有你一个！”

“照顾了你许久，我有些乏了，明日启程。”

见身前人迅速背对着自己躺下，夏茗终究还是忍不住，流下了一滴眼泪。

她在决定交战前就已告知将士们此次战事的结果，那些家中有老小的，也都被她偷偷送回了都城，否则上战场的不可能只有这么零星几人。要不是玄烬拼命护着自己，怕是……

【五】

没错，当年活下来的，是身披盔甲的夏茗，众人眼中的夏茳。

儿时，除了夏氏兄妹，当今皇上以外，同辈份的还有先将军的儿子，玄烬。

因贼人的一把火，让他顿时失了亲人，只得交于先皇抚养，先皇待他如亲生儿子一般。不过，因为他的孤僻，几乎没多少人注意过他的存在。

玄烬日夜练武，他的心中只有报仇，直到夏茗的出现，才将他的世界添了几分计划之外的乐趣。

玄烬第一次见到夏茗，是在他习武的院子里。当时还是太子的皇帝带着夏氏兄妹误打误撞进了玄烬的住处，三人玩起了捉迷藏。

夏茗从下性格乖巧，被兄长拉着上了树，虽然害怕，但也并未流露出半点不愿。许是累了。夏茳抱着妹妹的手渐渐松开了，孩子的力气本就小，待夏茳发现时，夏茗早已从树上落下。

“哥哥！”

她落入一个怀抱，接住她的人疼的闷哼一声。

太子寻声赶来，夏茳也早已下树，着急地询问着是否受伤。

见夏茗一直盯着那个救了自己的小男孩，太子便告诉她，这是自己父皇的养子，玄烬。

“还请三位离开，我不喜闹。”小玄烬行了个礼，便转身去了后院。

从那以后，小夏茗偏偏就喜欢时常来寻他，给他带各种小玩意，小糕点，虽然每次都被拒绝，可她依旧乐此不疲。

两年后，玄烬被送去吐蕃当卧底，从此杳无音信，除了先皇，无人知晓他的任务。

当玄烬这个名字与吐蕃大将军联系起来，传入国内时，所有认识他的人都将他视为叛徒。可谁又知道，他为了得到吐蕃君王的信任，受了多大的折磨与苦难。

支撑着他的，是亲人的仇，还有那个姑娘的眼眸……

第二次遇见夏茗，就是在她的营帐内。

当玄烬在吐蕃听说夏茗被蛮夷烧死时，心中却半点也不信，他一定要亲眼看到关于她的一切。后来，他被派去与自己的国家敌对，在得知带兵的将领姓夏后，他激动不已。

玄烬躲在床底，那根针是他向吐蕃君王准备的说辞，好让自己在不被相信的情况下有路可退。

玄烬能分辨得出夏氏兄妹，所以在眼前梳着男子发束的人转过身时，他终于没能忍住。

那一晚，他庆幸自己遇见的是夏茗，一个完全信任自己的姑娘，一个他心心念念数年的姑娘。

几日后的战场，他拼命护她，为了照顾昏迷的夏茗，他硬是撑着不睡。

可两人之间的互相喜欢又能做些什么呢？玄烬知道皇上对她的执着，而对于夏茗来说，做皇后可以让她安稳地度过余生。

他告诉自己，这一晚之后，他们便毫无关系了，只要夏茗活着，他怎样都可以。

可玄烬只要一闭眼，脑海中浮现的，全是她的一颦一笑，她在战场上的竭尽全力……

夏茗以为，玄烬是喜欢自己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