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

漫漫黄泉路，朵朵彼岸花，饮过孟婆汤，迎来奈何桥。

“有人吗？”孟婆屋的门被轻轻敲击着。

孟婆起身，却未见香烬，继而便撞上了何奈疑惑的眼神。

二位将门打开，是一位女子。

“你阳寿未尽，快回去吧。”何奈看了一眼女子，急忙说道。

“你大部分的神识还在阳间的躯体中，即便魂魄来了阴间，你也无**回。”孟婆补充道。

女子神情恍惚，站在孟婆屋前，耳边却充斥着兵刃的碰撞声，嘈杂的叫喊声，浓郁的血腥气直窜进鼻腔……

“阿奈，去叫阎王来，这与之前误闯鬼门关的鬼魂不同。”孟婆随后将女子扶进孟婆屋。

何奈急急忙忙跑进阎王殿，却正好撞上跨门而出的阎王。

见身前人重心向后倒去，阎王立即伸手支着她的腰，让她借力站稳：“具体事宜我已知晓。”

惊魂未定的何奈只好愤愤地跟着回到了孟婆屋，一旁还有早就被阎王叫去商谈的司命。

“是我将她复活的。”阎王站在屋门口，只说了这一句，便转身走了。

“方才阎王将她的冥案交于我，说是只要等她醒来，便可将她送回。”司命向孟婆点了点头，转身回到冥案楼。

“她好像在做噩梦。”何奈见床上的女子像是被梦魇缠住一般，不住地颤抖。

“应是在回忆过往，你一会儿叫上鬼差长，一起将她送回。”孟婆叮嘱道。

【四】

陈聆欢缓缓睁开眼，身旁空无一人。她轻轻下了床，顺着药材的味道，找到了在厨房几日未眠的上官玥。

“大叔，你在干什么？”

听到她的声音，上官玥一下子清醒过来，他带着满脸的欣喜，回头看向她，继而跌跌撞撞地向她跑去，一把揽她入怀。

“我以为，我以为……”

在将军府三年，欢儿从未见过大叔这般神情。

三日前，丞相之女趁自己的父亲外出，便以拜访医仙的名义，送了名贵药材来丞相府。

虽说没见着面，但那女子硬是把东西都留了下来。可谁也没想到，当欢儿喝了三碗加了些许药材的汤后，便立即七窍流血，晕倒在地。

而同样喝了许多汤水的上官玥却是一点事也没有，经过反复调查，他终于得知，这些补气血的药材破坏了欢儿体内的毒素平衡。

陈聆欢从小就喜欢研究毒物，到后来，类似竹叶青的这种非剧毒，对她都没有任何影响，所有的毒素在她的体内都有了一定的平衡。而这种大补的药材，直接将这平衡打破，欢儿便呈现出各种中毒的现象。

唯一的解决办法，就是让毒素再次得到平衡。可这其中的很多毒，都是由陈聆欢自己调制的，可以说，除了她自己，无人能解。

现如今，她的命是保住了，可医仙制毒的消息也传到了皇上的耳朵里。而根据上官玥的猜测，皇上定会以两人的婚事做要挟，让欢儿交出制毒的方法。

“欢儿，真的不难受了？”这句话，上官玥已经来来回回问了不下十遍了。

“我真的没事了！但是我的制毒方子怎么办！”陈聆欢急的都快哭了。

“你可信我？”

“当然信！是你把我带到陈氏药铺，是你找了我两年，是你养了我三年，是你教会我剑法护身，也是你在我中毒的时候不眠不休地救治我。但是……”欢儿原本坚定的眼神立即哀怨起来，“这和制毒方子有何关系？”

“你已经从鬼门关走了一趟，既然你信我，那剩下的一切都由我来安排，只要你好好的，就是对我最大的帮助。”

“上官玥？”陈聆欢一把掐住男子的脸，“你吃了什么神丹妙药，竟比以前会说话了？”

上官玥笑着将她的手轻轻放下：“那我以前是如何的？”

“你给我躺好！不准下床！否则断粮断水，抄书十遍！”她学着他的神态语气，嬉笑玩闹着。

只是后来听闻，皇上驾崩，丞相辞官，五皇子登上帝位。陈聆欢以公主身份嫁入将军府。

【五】

其实陈聆欢的所有计划，上官玥都看在眼里，以医仙身份出现在先皇面前，暗中拨弄先皇与丞相的信任。但她做这些最大的目的，并非是想嫁入将军府，而是报仇。

至于报什么仇？为何要进皇室报仇？这就要从先皇抛弃亲生女儿的事情说起。曾经的五皇子还有一个比自己小两年的妹妹，在她刚出生时，周边的国家经常在边界地区撒野，想要一点一点吞噬这些领土。其中有个国家最为残忍，他们杀戮，劫财，强占……当时的先皇没有办法，上官玥也仅仅只是个八岁的孩童，还未成为救国将军。

后来，先皇得知自己女儿降世的消息，竟将主意打在了自己的亲生骨肉上，准备将她献给敌国，当成祭品也好，奴隶也罢，只要他们同意不继续撒野便好。幸运的是，孩子在途中休息时被无意间抱错了，变成了一对农村的年轻夫妇的孩子，无奈丈夫重男轻女的思想愈发严重，便将自己养了五六年的女娃子扔到了战场附近，这才被十四岁便带兵打仗的上官玥看见，带回了都城。

在真相慢慢浮出水面后，上官玥早做计划，先与五皇子及陈聆欢的母亲暗中保持通讯，又诱导欢儿得知自己的身世，做好万全之策，即便她最后没能成功复仇，上官玥也至少能够保她周全。

但在这所有的计划里，令上官玥最悲痛的，就是陈氏夫妇的离去以及欢儿险进鬼门关。

既然上官玥有万全的计划，为何还要放任陈聆欢胡乱折腾？他是这么回答的：

“欢儿的家仇，当然要她自己动手，我的职责，就是帮助她以及保护她。而且，如若有一天我战死沙场，她必须学会在没有我庇护的地方活下去。”

五皇子的母亲当初完全相信上官将军的原因只有一个，是时间。

五年的暗中关注，三年的悉心陪伴。即便上官玥只比欢儿年长八岁，可他却想尽办法填满了她心中缺失了数年的爱。

【六】

“你知我为何叫你大叔？”新婚数月后在街上闲逛的陈聆欢问道。

“因我长你八岁？”上官玥牵着她的手仔细想了想。

“不不不。”她摇了摇头，“大叔二字的笔画只差爱字一笔，叫你大叔，是想让你多爱我一点！”

“你那时才多大的奶娃娃？便晓得情爱了？”他笑道。

“我那时才多大的奶娃娃？你便对我下手了？”陈聆欢昂起头反驳道。

“你曾问过我何时对你动情，我想了许久，此刻已是明了。”上官玥停下步伐，“从战场带你回来，对你只是心生怜悯。后来我装作重伤，为了防止被人拆穿，我只有通过亲信的消息，才能得知药铺的消息。之后第一次见你，便是在山间，教你剑法。陈氏老夫妇出事后，我为了不让二老在地下寒心，便前去找你，谁知你竟是皇上苦苦寻找的医仙，这就是我对你动情的开始。”

“嗯？”陈聆欢仍是不解。

“虽然我并未想到具体的时刻。”他有些虚心地看着眼前人，“但当皇上下旨让我找你时，我心中很是喜，因为这样，我就可以光明正大地跟着你了。”

“头一回见你这般模样。”她踮起脚，摸了摸他的头，“我知道，你对人的感情，向来都是慢慢积累的。我本就没指望你能回答，今日倒真是出乎意料。”

“那今日可否同床了？”上官玥期待地问道。

“不可！我未满二八不得同床，这是规矩！再说了……”陈聆欢脸色一变，“我还是个奶娃娃的时候就看上了你，你还好意思跟我提要求？！”

陈聆欢始终相信，光阴永不及上官玥温柔。

——阎王口述/何奈撰写/何苗喵编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