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他国意图寻求同盟,此时前来皇都,定然是为了向陛下求娶公主。”穆大人严肃的思虑道:“可当今陛下如今也只有两位公主未嫁,皇贵妃的女儿姝寒公主一向是皇帝捧在掌心怕化掉的明珠,定然不愿意去那遥如天边的苦寒之地。”
正在说话的这位穆思原是御史大夫,今天一大早便被皇帝召来议事,讨论此次与他国的和亲事件。
皇帝高高的坐在属于自己的位置上,难得的眼中带了一些忧虑,他叹了一口气:“我这个女儿从小在我身边长大,金枝玉叶,又被黄贵妃宠的无法无天,怎么能去那些地方吃苦,加上皇贵妃对这个女儿格外爱重,怕也是不肯的。”
穆思源觉得他说的有理,又有什么地方不对只得强扭出一个非常难看的笑容回应他:“可禁郑就是冲着这位公主来的”。
“他们的这点小心思是再明显不过的了,意思上是在求娶陛下的公主,势必不会愿意娶一个与皇族并无紧密联系的郡主,往常若是陛下您不愿意将自己的亲生女儿给嫁出去,大可以在宗族之中挑两个适龄女子封给他们郡主的封号,便可以堵住他国的嘴,如今这一国既然气势汹汹的到来,恐怕不会轻易放弃。”“大公主姝月已经出嫁两年有余,谁人不知晓?”
“陛下若是不想将姝寒公主下嫁到那苦寒之地,此时还有转圜,若是等到使团到了皇都,在朝野之上提出了这个要求,陛下怕是要为难了。”
皇帝眼中神色未明,他靠在椅子上思量着对策:“最好有一个十足的理由可以拒绝和亲,要不然朕就嘱咐皇贵妃尽快的替姝寒在皇都择一个青年才俊相配,断了这些外邦小国的念头。”
“可臣以为,与他国联姻迫在眉睫,于我国来说更是利大于弊。”
穆大人继续回禀,也不看皇帝脸上青一块红一块的神奇景色。:“陛下,如今我国江南水患未平,西北地震频发,国库空荡,才粮不足,正是休养生息的关键时刻,与他国和亲可以保持良好的邦交,更能镶助一方,为今后的大业打下基础。”
皇帝的眉眼不定,几番挣扎下,心里又暗悄悄的生了其他注意:“朕记得,不久之前,四皇子之前从边界带回了质子,她虽不在朕的身边长大,可到底也是朕的女儿,不如改日拟个封号,享公主之尊,他日若是有国诚意求娶,求娶,也可以替姝寒出嫁。”
皇帝随身的太监在一旁听的心惊肉跳,知道了,皇帝已经动了这样的心思,再也不能将这件事情摊开明面里去说,而后便被皇帝派去四皇子府宣旨,这次的旨意并不是赵千山的封号,只是关于这次让四皇子许朝华接待各国求亲侍者职务的调令。
许朝华正在自己府中更衣,老太监来的太过突然,接旨的时候并没有提及后殿的赵千山,对外只说赵千山受了刑,至今卧床不起,只能安静休养。
老太监在宫中呆的久了,什么样的场面没有见过,从勤政殿的滴血验亲便一眼便瞧出了许朝华面对赵千山的事件强制堆积出的假笑。
老皇帝颁布了皇帝的旨意,许朝华便有意知道更多,施了礼便主动邀老太监入殿内喝茶:“前段时间偶然得了些东洲产的紫毫茉莉,不知公公愿不愿意尝一尝”。
进元是个孩子的时候就服侍,在当年只是皇子的陛下的身边,也算是个久居宫中的老太监,如今有些灰白色的头发梳在脑后,不偏不倚,端端正正,他拱着腰,眉眼含笑,清晰的皱纹刻在他的眼角,显示出几分温和随意的脸色:“东洲是老奴的故乡,老奴就沾沾四皇子的福气尝一尝。”
许朝华急忙将人让进了殿中。
昔日落难时,进元公公曾经被皇后的娘家,如今莫家的家主所救,从此保持了良好的交往,进元也慢慢的归顺莫家所用,为莫家打探消息,皇后在世时生下了两位皇子,其中四皇子许朝华人品中正,是莫家乃至很多官员心中最好的太子人选。
进元有意要跟这位未来的太子甚至是皇帝交好,所以对许朝华的事情格外上心。
许朝华看重白千灯,这一点,进元心里知道,早在之前大皇子陷害赵千山非皇家血脉之时,萧霜华几乎是豁出了一切去救她,进和对于此次的和亲事件隐隐约约有些头疼,如果知道了皇帝要用白千灯和亲,四皇子八成要生气的。
他的疑虑没有错,四皇子也不是生气,他是简直气炸了。
但他的自制力一向很好,端茶盏的手微微颤抖了一下,合一合眉眼,心绪便稳定了下来。
进元闻着空气中流动的紫毫茉莉的香味,愉悦的噎下了一口茶,从善如流的说道:“四皇子若是不想要小公主和亲,此时便可以开始计划这次的和亲事件了。”
许朝华冷笑了一下,又日常闲聊了几句,便客客气气的把进元送出了府。
赵千山和欢颜一起在厨房里忙了许久,两人一起新做了牛乳糕,赵千山还做了一份金风玉露羹准备一起带给许朝华尝一尝
。
李嬷嬷的身体在休养在逐渐好了起来,白千灯得了闲便来看她,这次更是带来了自己做的牛乳糕,用指腹捏着柔软的乳白色糕点喂她吃。
赵千山一贯爱笑,又爱撒娇,平时待人宽诚亲和,又不拘泥些无用的礼节,时间一久,四皇子府的下人门没有不喜欢这位小公主的,毕竟上位者普遍强势,有这样一位没有架子又坦诚可爱的皇家子嗣实在是难得。
李嬷嬷知道她的性格,便乖乖的吃下了口边的糕点,又随口夸了几句:“小公主做的真好吃。”
平日里四皇子专门命人给赵千山送的各色糕点,时鲜瓜果,只要她有剩下就会张罗着大家将他们瓜分,一点也不藏私,一张小脸总是笑的像朵花儿一样,给人很多好心情。
得了肯定和夸奖,许朝华笑的更开心了,便用食盒带了牛乳糕和金风玉露羹一起来找许朝华。
白千灯跨过门槛,用少女清脆声音的喊道:“朝华哥哥快尝尝看,这是我第一次做金风玉露羹呢”。
许朝华因为烦闷高高扭起的眉头终于放了下来,对着赵千山笑的温柔及了,问道:“这是你做的?”
赵千山笑着,直接将一块乳白的牛乳糕塞到他的口中,牛乳糕入口即化,非常软糯,又包裹着浓浓的奶香,许朝华尝了一口,由衷的夸赞道:“的确不错,小千山做的真的很好吃。”
赵千山听到这句话之后,兴高采烈的将汤盏往前推了推:“哥哥快尝尝,这是我亲手做的金风玉露羹。”
许朝华尝了一口,继续夸道:“咱们小公主做的金风玉露羹,的确比哥哥做的要好。”
赵千山却不开心了,嘟了嘟嘴,眨了眨眼睛疑惑的问道:“可是为什么我做不出和哥哥一样的味道呢?我只喜欢哥哥做的。”
许朝华很享用赵千山的撒娇,点了点她的鼻尖:“只要你喜欢,哥哥就一直为你做。”
想起今天的圣旨,还有父皇的意图,看着眼前单纯的小女孩,许朝华只觉得心里发涩,涩的厉害,他看着小丫头许久,轻轻的问道:“小公主,你有没有什么愿望,或者什么想要的东西?”
赵千山盈盈一笑,眸子里装满了单纯的快乐,语调欢快的说道:“有啊,想跟哥哥在一起,一辈子”。
许朝华愣了一下,无奈又宠溺的笑了笑:“你是一个姑娘家,将来可是要嫁人的,怎么能一直跟着哥哥?”
赵千山眼珠一转,托起下巴,认真的想了想:“那我就直接嫁给哥哥,好不好?”
许朝华这下就更加无奈了,随手喂了一块牛乳糕塞给白千灯:“你这傻丫头,年龄小小的,说起嫁人居然都不害羞的。”
赵千山一口咬住牛乳糕,轻轻的含住了萧霜华的手指又放开:“只要能在哥哥身边,不管做什么,我都愿意。”
许朝华低下细密的睫毛,看向赵千山的眼睛盛着莫名的情愫,那情愫慢慢浓烈起来,像是一团化不开的墨,直直发射过来,仿佛要射到人的心里去。
他望着赵千山的笑颜,独自缄默许久,才缓缓的收敛起眼中包裹的情愫转身离去。
和亲的具体事宜一旦开始,两方国家便会提交男女双方的生辰八字交由各自钦天监查验,而赵千山在他国为质,如今早已经无人知晓她的具体生辰,许朝华便迫不及待的想要知道男方具体的生辰,以预备好让小丫头全身而退的对策。
子不语怪力乱神,许朝华自认从不相信命格之说,却不得不利用民众对神民的信任,来为自己,为赵千山造势。
如今钦天监监正曾衫是个书法痴狂者,不喜金银,不爱奢靡,美人江山统统不在意,唯独一样,优秀的书法字迹对他来言是抓心挠肝,是人生不可不得之物。
此人高冷倨傲,颇有才气,偏偏命里还有几分造化,早年曾经拜在享誉盛名的黎重先生座下,练就了一手潇洒风流的狂草。
许朝华一边敲着桌子的边缘,现在自己的心里暗暗的想着,自己曾经有幸和这位监正有过一面之缘,那时他路过一间寺庙,这位正大人观赏石碑上的字迹入了迷,把自己当成了一个石头桩子死死的钉在了石碑前,身边一位小厮泪眼婆婆的拽着他的衣服,一副要哭出来的样子。
当时的天色已经有些西沉,从一旁的马车里走出一位妙龄妇人,这妇人肌如白雪,素衣青丝,体态轻盈,保养的十分成功,全身未有半点金银之气,连束发的簪子也是用一支木簪挽了,衬的她清丽又脱俗。
她径直走到曾衫的面前,一张玉面立马敛下了温柔的神色,换上了几分咬牙切齿,伸手掐着他的耳朵,像教训孩子似的把曾衫拎走了。
曾衫只感觉耳朵一阵热痛,心里顿时便明白了这是自家夫人的动怒了,嘴里立马温柔的哄道:“夫人,我错了夫人,夫人我耳朵好疼啊,夫人轻一点~”
当时被人口口知道这曾大人爱重笔墨远远胜过自己性命,却不知道曾衫爱重夫人,是个朝野皆知的妻管严,这点不知成为多少人茶余饭后的谈资,他本人却对此并不在意,对外只道:“我与夫人情深义重,夫人对我亦是深情款款,旁人闲言碎语不值得在意。”
曾衫膝下只有一子,传言他夫人生儿子的时候难产,产房痛了一日一夜,几乎一尸两命,这位监正大人在旁哭昏了两次,这下又需要人分心照顾,整个府中的下人急得乱成一团,从此过后,这位监正大人再也不要自家夫人生孩子了。
虽然这两人都是朝中的才子,平时各司其职也见不得几次面,许朝华专程让贴身的护卫前去曾大人府里下了拜帖,请曾监正到京都酒楼永丰楼相聚,对谈学问。
赵千山自从回到京都没有一次离开四皇子府,如今身上的伤好的差不多了,许朝华便带着赵千山一起去了永丰楼。
他把白千灯当成一个长不大的孩子,私下里任由赵千山倚靠在他身边,他喜欢这种亲密,仿佛能通过这种独无二的亲密,填补掉一些内心的空白。
二人在包间刚刚落座,门口便一阵喧哗,曾衫携夫人已经来到了永丰楼。
如今京都文风盛行,民风开化,男女关系也不似往常差距很大,女子也可参加社会活动,读书习字,朝廷甚至为女子设置了职位,曾衫的夫人也是一个才女,她思维细腻,见解独到,是曾衫的左膀右臂。
许朝华起身见礼,赵千山站在他的身后,一张精致的小圆脸上生就了一对圆圆的眼睛,那眼神像一只小鹿,乖巧又丰盛。
许朝华刚和曾衫寒暄了几句,曾夫人倒是很喜欢这个爱笑的小姑娘,便拉了她的手,两个人坐在一起。
许朝华为曾衫倒了一杯茶,拱手道:“曾监正,禁郑和亲使臣已在路上,父皇已经下了谕旨,让我来接待此次的使臣。”
他用眼神给对方指示:“她就是我从边界带回来的小公主,贤妃的女儿,赵千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