房间里，灰发人鱼靠在床上，双眸空洞地垂下。

莫罹和莫泽第一眼都没有认出这个憔悴不堪的人鱼是自己的母后。

原本迷人的墨色卷发与晶亮的美眸都不见了，虽然面容依旧年轻，但却像一个枯槁老人。

“母后。”莫泽小心翼翼地来到人鱼的身边，想试着拉起人鱼的手。

可人鱼王后双手攥在一起，躲开了莫泽的触碰。

莫泽的手悬在空中，不知该如何。

“母后，我是泽儿啊。”

人鱼王后仿若未闻，呆滞地半阖着双眸。

莫泽看着自己的母后全然不认识自己的样子，他的心又揪了一下。

莫罹也走到人鱼王后的身边，撩开挡住她侧脸的头发，难得柔声唤道：“母后。”

但人鱼王后摇了下头，不愿意被触碰。

“她被下暗示的次数太多，潜意识里抗拒未知的一切。”江怀怜在一旁说道。

“可我们是她的孩子啊，她也认不出来吗？”莫泽难过地问道。

“……她偶尔清醒一阵子的话会想起一些吧。”江怀怜没有把话说得太死。

莫泽闻言不愿相信，他强硬地握住人鱼的手，激动地说道：“母后，你不会忘记我们的对不对！”

人鱼王后被吓了一跳，她的手松开了，手里的东西掉在了床铺上，她像是慌了神，赶紧挣脱开，在被子上摸着。

莫泽不知道他的母后要找什么，直到他看到了白色被子上显眼的鱼鳞。

人鱼也发现了掉落的鱼鳞，立刻将鱼鳞攥在手中，还小心地抚摸着，像是在对待一件稀世珍宝。

莫泽的泪瞬间落了下来，他当然知道那是他的鳞片，为何母后认得他的鳞片也认不得他呢？

他无声地啜泣着。

莫罹看着莫泽落泪，无能为力地立在一旁，胸口有些沉闷。

江怀怜也撇开眼神，她看不得这种场面，亲情是血脉中的牵挂，最动人也最伤人。

“乖，不哭。”沙哑的女声响起。

莫泽突然感受到温热的手指擦过自己的脸颊，他蓦地抬头，人鱼竟然温柔地看着他。

“母后！”莫泽激动地喊了一句，可人鱼的眸子里并没有多余的情绪。

“哭哭的宝宝不勇敢哦。”人鱼王后拍拍莫泽的脑袋，又垂眸看着手心的鱼鳞。

她显然只是把莫泽当成了一个陌生的孩子。

莫泽的希望又熄灭了，但他在心底劝说着自己，只要她的母后还活着，一切都会好起来的吧？

“我去让人准备母后的房间，等下带她离开。”莫罹沉声说完便出了门。

江怀怜见状没有惊扰莫泽和人鱼王后，跟随莫罹一起离开。

莫罹一页一页地翻着记事本，江怀怜则安静地靠在离他不远处的墙上。

他的眼神时暖时冷，唇角时而勾起时而压下。

“母后竟然写下了我比莫泽还要懂事的话，她是不是那个时候就已经痴傻了。”莫罹轻笑了一下，他小时候就被摧残得极其叛逆了，怎么会让母后觉得他懂事呢？

“是因为你曾提出要帮助其他深海族，也是从那时起你的父母都认为你最适合成为下一任的王。”江怀怜说道。

“你怎么知道？”莫罹翻到的这一页并没有写原因。

“你的母在逐渐失去神智的过程中还断断续续地写过很多回忆，把这些文字拼凑起来就能得到大概的意思。他们从未把你视为邪物，你一直都是他们的骄傲。”江怀怜上前，将记事本翻到后面。

上面的字迹扭曲，但每一笔都是人鱼王后竭力去写的：

罹儿，对不起，千万不要恨我和你的父王，我们对你做的一切都不是出自本意，我们对你的爱从未减少半分……

他只看了一部分便情难自矜，但还是控制住了，又往后翻，连着几页都是“对不起”，他的喉结滚动了一下，看着江怀怜问道：“洛恩在哪里？”

“主殿前面，别让他死掉，海妖族的阴谋应该还没有结束。”江怀怜知道莫罹想做什么，提醒了一下，并未阻止。

“我会让海妖族从深海彻底消失。”莫罹的声音如从深渊而出。

江怀怜并不怀疑莫罹有杀光所有海妖的能力，她只担心一切不会这么简单。

……

在大殿前等了许久的秦沐阳没有等到江怀怜，而是等到一条墨发银眸浑身散发着恐怖气息的人鱼王。

秦沐阳眨眨眼，赶紧抱着小团子缩到一边。

莫罹没有听江怀怜的话，他凝出了锋利的水刃，手起刀落，毫无反抗之力的洛恩直接被斩成了两段。

腥臭的味道蔓延开来，莫罹蹙眉，用水凝术把洛恩的尸体抛到了王宫外。

整个过程不过几个呼吸的时间，可把秦小皇子吓坏了。

莫罹注意到了努力降低自己存在感的秦沐阳，他优雅地游到秦沐阳的面前，指尖捏住秦沐阳的下巴。

“我我我路过，路过的！”秦沐阳当即把自己撇得干干净净。

“莲的同伴么？”莫罹眯着眸子，上下打量着秦沐阳。

秦沐阳颤颤地点了点头，心道：怜怜没惹这个活阎王吧，这人鱼明明是莫泽的弟弟，怎么兄弟两个性格差那么多？变异了吧？

“好蠢。”莫罹嫌弃地松开手。

“你说什么？你再说一遍！”秦沐阳最讨厌有人质疑他的智商了！也不知道怎么就有了气势，把小团子一丢，插着腰指着莫罹喊道。

“啧。”莫罹咂咂嘴，“蠢就蠢了，耳朵还不好。”

“你你，你……”秦小皇子可没受过除了江怀怜之外的气，这还是头一回被这么正儿八经地怼，话都说不利索了。

主要他还没办法放狠话，就怕一个不小心惹这位阎王生气了，一个水刃把他给劈成两半。

“还结巴。”莫罹银眸中的嫌弃更甚了，“莲身边的人怎么一个两个都是这样的，真为她感到羞耻，我的蠢哥哥也是，她那么聪明的人怎么会容忍你们跟着的。”

“你这么爱贬低别人，肯定是小时候缺爱吧？妈妈不疼爸爸不爱的，所以长大了才会通过这种方式找存在感……”

秦小皇子生气了，他有理有据地叭叭一堆，看着莫罹的脸色越来越难看他反而更来劲了，完全被这种诡异的胜利感冲昏了头脑。

直到锋利的水刃覆上他的脖子时他才闭嘴。

“……”秦小皇子对莫罹眨眨眼，试图萌混过关。

小团子在一旁淡定地看着这一幕，再次认可了自己的想法：秦沐阳好好的一个孩子，可惜长了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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