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无弦一袭红衣走到了薛子卿的身边,她从未见过薛子卿一个人坐在那么凉的地上,显然是心情很糟。
“和谁发生冲突了?”月无弦问道。
薛子卿扭过头来,月无弦的脸色在月光下显得红润了写,气色也好了不少。薛子卿这才想起来,月无弦身上还带着病呢,自己终究还是太自私了,一回来就不管三七二十一去见姐姐,把请郎中这么重要的事给忘了。
“你现在怎么样了?”薛子卿问道。
“那点手段还不至于把我怎么着,现在已经没事了。”月无弦道。
薛子卿哪里知道,月无弦每天晚上都会偷偷的把自己的血放出来,为的就是将异物清理出来。因此,月无弦才会显得十分虚弱。
“真的没事了吗?”
“真的。”
“那就好……你来做什么?难道是来关心我?”薛子卿倒是希望有人能来关心他一下,但他从未和任何人吐露过心声,能有个懂他的人简直就是奢望。
“如果你需要我的关心,我倒是可以满足你。不过这不是我来找你的真正目的。”月无弦道。
“如果不是的话,那就不必说了,我今天想一个人静一静。”薛子卿拒绝道,他现在不想管外面的事,因为晚上受的委屈太大了。
薛子卿从小就很出色,无论是功课还是礼数都是出类拔萃的,也因此薛清潇几乎没有责骂过他。正是因为这样,他对于家里人的批评变得十分敏感。更何况这一次,他欺骗了自己的姐姐。
“颂雅军师已经安顿在都城了,在中秋节到来之前,你们可以先见上一面。”月无弦根本不会照顾薛子卿的感受,在她的心里,自己与薛子卿仅仅是单纯的合作关系,本分里的一些事情根本无需经得薛子卿的同意。
“那我要是不去呢?”薛子卿脸颊绯红,似乎是酒上了头,说话也有些不经大脑。
“你去不去,是你自己的决定,我只是通知你。我知道你到家了,不用像在外面那样绷着,但是也不要太矫情了。”月无弦似乎看不惯薛子卿这个样子,转身想要离开。
似走未走,月无弦又转身对薛子卿道:“有一点我觉得有必要强调一下,你是主不错,但我们不是主仆关系,而是主客关系,希望你不要混淆。”
薛子卿听后,苦涩地笑了笑。
“过几日就要面圣,这一次去紫宸宫很重要,希望你能用心准备。”月无弦撂下话后就转身离开了。
“好好准备?”薛子卿轻哼一声,“这又不是选妃,犯得着吗!”他嘟囔着,喝了一口酒。
这时,薛慕白噔噔跑了过来。
“哥你怎么坐这里啊?多凉啊!走,跟我回屋去!”薛慕白勾起他的胳膊,往上拽。
“你怎么才找到我啊?不去~坐下来陪我喝一口!”薛子卿卯足了劲往下坐,任薛慕白怎么使劲,也拉不起来。
薛慕白撇撇嘴,“我还以为你会跑出薛家,出去找了整条街,没想到你就在这里。”薛慕白也坐了下来,就坐在薛慕白的身边。“都多少年没见你使小性子了,今天还真是新鲜啊!”
“好酒,来一口!”薛子卿把酒推向薛慕白,壶中的酒不知道洒出来多少,估计神智已经不清了。
薛慕白倒也痛快,抱起酒坛就酎了下去。
“你喝成这个样子,别人看见还以为受了多大的委屈呢!”
“问你个问题。”
“嗯?”
“如果两种不同的观念同时占据着你的内心,当你做出每一个决定之时,它们便指引着两个矛盾的方向,总有一个是违心的,却是身边所有人期许的,怎么办?”
薛慕白诧异,薛子卿都喝成这个样子了,还能完完整整不带磕巴地说完这么长一句话。
“你别说两种观念了,我现在怕是一种观念都没有,所以我是无能体会你的感觉了。我觉得啊,你真是缺一个心交心的挚友,缺一个愿意理解你,有能力理解你的人。”
薛子卿看着月亮,眼睛失了神。可是,找到这样一个人还有多么不容易啊!
喝进肚的酒伴着刺骨的寒风侵入他的心,先冷后暖,一种难以言表的滋味萦绕在心头。
挚友啊,他怎会没有过挚友呢?从前玉勒雕鞍,杨柳堆烟,他们也有过一段吟诗作对的时光。黎歌的烟柳,夜幕的星月,繁华的宫城,如醉的夕阳都被他们写尽了风光。
他们都在最好的年华许下一尘不染的誓言:如沧海浪滔啸于天地之间,如嘉陵风鹤鸣于朝堂之上,一求功勋不二福泽百姓,二求清名垂史泽被后世。
可是后来两人便走散了,到底是两人缘浅,命运捉弄,还是事在人为,他摸不清楚。
如今就是功成名就如何?守得一世清名又如何?身边的人早已不再,年少的心是否还能永葆青春呢?
薛子卿看了看壶中的酒,摇了摇头,怪它不是杜康所酿。即便是了,苦涩浓稠,谁又能看破这深愁呢?
“哥今年虚岁二十有三了,该找个好姑娘暖被窝了!你就没有看上过哪家姑娘吗?”薛慕白此时也有些醉醺醺的了,不过他不上头,也看不出来。
“谁愿嫁给我呀,跟了我的女人不好命!”薛子卿道。
“哪有这么说自己的?哥你真是妄自菲薄,这句话不知道羞煞了多少爱慕你的姑娘。我听说那长公主成天对你思之如狂,人家甚至没跟你正儿八经说上几句话,就被你征服了。可见,你真是有魅力而不自知。”薛慕白对薛子卿指指点点,言语之外是羡慕与嘲讽。
“不过是不了解我吧,若是了解了,怕是要怪自己看走眼了。”薛子卿回道。
“不不不,举国上下身价最高的姑娘看上的人,错不了!你也是块死木头,怎么脑瓜子就这么不开窍呢?”他说着伸手敲打着薛子卿的脑袋,“让我看看你这脑壳儿里都装了些什么!”
“别碰我!”薛子卿一躲,让薛慕白扑了个空,脸上挂着委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