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徐在某天出警回来的路上,途径了正在办画展的工作室,班长知道那是他喜欢的人,见他每每踟蹰不前,又魂牵梦萦,就放了他半天的假。
阿徐一个电话打给宋淮,多一个人多一个胆。
宋淮从繁忙的杂事中抽身出来,阿徐一路上理着自己的形象,问宋淮穿西装去好一点还是穿便装去好一点。
爱真是个柔软的东西,把一个铁骨铮铮的人,常年在烈火出生入死的人,变得小心翼翼。
“你们没有交集吧?怎么就喜欢上了?”宋淮不解的问。
阿徐说,有天出警回来特别累,大家全部都不行了,就躺在那个出警地点随便选了个不碍人的地方休息,然后有几个外卖小哥送来了一大堆饭盒,还有几箱水。
也不知道是谁送的,问外卖员,从订单信息上看是一位女士。
班长就按那个电话打过去,接通的果然是一个女人,而且就在离我们不远,就几米,有个女人支着画架,写生。
阿徐浑身难受的不行拧开一瓶水,往自己的头上浇,他抬眼正好看见她执笔,两人眼神交汇,她在画他们。
阿徐不自在的转过头,但有些人长得明明不是那么惊艳,却想让人看第二眼,第三眼,等我们休息好之后,准备收队,她也收了画架,拿着画直径走来,递给了班长。
班长不明所以的接下,女人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或许在那日身心俱疲的瞬间,女人以一种特别的方式让阿徐记住了。
“画的好好啊!”全队的人围上来看,惊呼着。
女人以一种特别的视角,整幅画以幽蓝色为基调,四处躺着的消防员,姿势不一,旁边是一片废墟,没有火,没有红色。
“班长,看了这幅画我觉得我们好伟大”有个队员说。
班长看了看画的署名:“洺川”。
班长查着百度,洺川知名画家,曾在各地办过画展,善用细腻的笔触,荒凉无边的风格深受各路收藏家的喜爱。
阿徐那一刻有些震惊又有些低落。
“妈的,我爱上了一个艺术家。”
从那之后,阿徐便从各种软件关注了她的账号,他也去看了很多关于艺术的书。
不为什么,就为了能懂她一星半点。
直到有天阿徐发现洺川要办一场免费的画展,阿徐狂喜不已,难以自抑,他想见她!很想!
宋淮就陪他去了,在画展当天阿徐跑完当天的训练任务十圈,便回宿舍冲了个澡,剃胡子,喷了刚买的男性香水,然后这个钢铁直男闻了闻还是受不了香水,又洗了一遍澡。
到了那之后,洺川正在跟人合影,阿徐佯装在一副画前看,其实余光一直在她那儿。
洺川的这场画展是为公益办的,她待人不热切也不冷淡,就是恰到好处的度,让人想靠近她,却又不敢靠近她。
本来只是想看看她而已,阿徐都不敢上前冒昧问一句我能跟你合影吗?
我特别喜欢你的作品,其实他是为她而来。
诸如此类的话,洺川却突然走到他旁边,“我认得你。”
阿徐听完简直受宠若惊,喜不自胜,眼神都不知道该放哪里。
“你是那天消防队里的”洺川说。
“对。”阿徐有好多话想说,能不能合影?能不能签名?却硬生生只憋出一个字。
又有粉丝上来想要一起合影,粉丝把手机递给阿徐,让他帮忙拍几张,阿徐接过手机,拿着手机遮住脸,他在手机后面偷偷的笑了,他聚焦洺川。
拍完后,洺川开口说:“你想要跟我合影吗?”
阿徐霎那间喜不自禁的说:“可以吗?”
洺川莞尔一笑,“可以。”
宋淮帮两人拍了好几张,洺川便到另一个角落去了,阿徐个子很高和洺川站一起很合适,宋淮看着照片评价道:“挺配的你们。”
阿徐看着照片,“怎么就配了?”
“怎么不配了?”宋淮说。
“艺术家诶,那么雯月清风,怎么可能跟我这个粗人配?”
我虽喜欢你,却也不愿将你拉下苍穹之下,一直仰望你,我愿意。
“你又没问过她,你怎么知道她喜欢苍穹,还是喜欢人间。”
“这个并不是重点,她的世界那么绚烂,她的所及之处那么特别,她爱荒凉和废墟,她画笔下是我无法读懂的难以言喻。”
宋淮知道,他一定深深的研究过洺川这个人和她的作品,她的访谈。
反正,他知道她不可能喜欢他。
原本以为两人再不会有交集,洺川所住的那小区,有人要跳楼,有人报警,那人就站在窗外,往前挪一点点就得死。
阿徐他们只能吊安全带,绑住自己,几人在上面拉着,把那人踢进去。
下面围着乌泱泱的人,人声嘈杂,轻生者怎么劝都不肯回头。
阿徐找准时机,一脚把人踢进去,众人皆松一口气,轻生者缓过来后被父母紧紧抱着,不发一言。
队员把阿徐拉上来,阿徐于班长对视,他们知道,这个人会寻找第二次机会。
这些年救的人很多,真正想死的便是他那副样子。
收队后,阿徐拧开水瓶喝水,却在人群中见到了洺川,她回头看他。
这时人群中突然猛的一阵尖叫,那个人猛的一跃,坠落。
巨大的一声响伴着回弹,惊恐声四起,他的父母喊不回来他。
阿徐立即反应过来,跑去抓住洺川。
洺川僵在那,那个人就死在她后面,半米的距离,那一阵坠落,深深的震着她。
“别看”阿徐用手遮住她的眼。
洺川见血漫过她的脚,指尖都发着凉,很快她的尸体被收走了。
阿徐才放开她,担忧的问:“你被吓到了?”
洺川摇摇头,“我知道,他一定会这样。
阿徐不知道说什么话,因为她的脸上没有丝毫的恐惧,也没有惋惜,只是有些忧郁。
“你已经救了他一次,他自己放弃了。”
洺川敛着神色,朝着地上那一摊鲜红的血看了一眼,她说了声谢谢,便在嘈杂人声中,转身离开了。
阿徐看着她的背影,总感觉她荒凉。
不久,不知道什么原因促使洺川发了这样一天微博。
内容如下:
这个世界有很多的怪诞和荒谬,令人唏嘘的是明明历历在目转瞬过后又消失殆尽,每个人都有桎梏的东西,有人套住了别人,有人套住了自己。
还有多少人是支离破碎的死去,还要有多少人是这样的死去。
死亡是亘古不变的定律,那饱受摧残的死去的种种是否是这个世界运行,所谓的亘古不变的道理。
我本以为潮湿血淋,窒息撕裂可以形容那些不为人知的痛苦,却没曾想阴暗能给我如此大的扭曲冲击。
我想,世间万物的生命降临的时候都伴随着阵痛,就像琥珀的形成,就像珍珠的生成。
“你们可以随时推翻我的话,如果我们站在同一条思想平行线上,我们平行,却可以互相延伸,感同身受的去推翻。”
一个道理的产生,它就是一个可旋转物体,任世人不断转动。
道理本就是为世间发声的,不是什么神圣不可侵犯的神,不为冒昧,只为求得平衡。
这条微博引起轰动,各路人士纷纷发表自己的看法,也有人抨击洺川得吃药了。
“艺术家就是疯子。”
“太可怕了。”
“她在说什么,我怎么感觉毛骨悚然。”
后来,洺川去了国外,阿徐给她微博留言。
“你可不是什么怪咖,你是独一无二的艺术家。”
阿徐最后一次见她是半年后了,洺川发了回国的微博,将会办一场公益画展。
阿徐这一次没再叫宋淮陪他去壮胆,可能喜欢久了,连小心翼翼都习以为常,掌握好了分寸,进一步是冒昧,余光全是她便是:
“日光下所投射的阴影,那便是我爱你的位置。”
阿徐原本以为,喜欢会随着时间,随着繁杂的任务,一点一点的消失殆尽,但并没有,随着时间,他越来越惦念。
在这一场平凡的人生路上,阿徐感觉洺川便是世间所有的浪漫和惊喜。
他好想知道洺川的名字,他好想知道洺川有没有特别的累。
时隔很久再见她,洺川穿着一件白月旗袍,挽着一柄发簪,身材姣好,妙曼。
阿徐进去后,没曾想洺川丝毫没有讶异的神情只是保持着恰到分寸礼貌笑容:“我就知道你会来。”
阿徐内心雀跃,却不表露于面,只是说了一句:“是的,我是您的粉丝。”
“那你最喜欢我哪副画?”
“《怪咖》”
洺川闻言笑了,这次的笑是温柔淡雅的,多了一缕柔和的意味:“好,谢谢。”
相比于你的画,我更喜欢你说的那句:
“伪装面具我戴或者不戴,都无济于事,大家都戴了那我便揭开,我们都能从彼此的面具看出缝隙,窥见一斑却无甚酸涩”
“但令我动容的是,我们总爱去花店买一捧花送给某个人,所以希冀每份面具都是我们自己摘下来的。”
洺川看着阿徐,谬赞听多了,如此共情的人很仅有。
“所以,你想跟我合影吗?”
阿徐笑了笑看着她:“很冒昧的一个请求,我想知道你叫什么?”
洺川听到这个请求,微微低头又笑了:“简直太冒昧了。”
片刻后,她看着阿徐说:“我叫苏雯,很高兴认识你。”
阿徐心底如万物复苏,他喜欢的女人叫苏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