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世界是修狱,我们的降生就是为苦难去颠簸,可这又是一个不一样的修狱,这里人声鼎沸,万物复苏、万物生长、花开花落。
这是很美的修狱,我们就着生命的本能去狂奔,赤着双脚去维护属于我们生命中的那股热烈的火焰。
这个世界是修狱,我们在这个特别,又无能为力的狱中竭尽全力。
我们所为之生存的,终将归为尘土。。
或许思考活着的意义就是我们从降生开始就反复滋生的念头。
“我们这复杂又特别的人性,或许本身已经超越了意义。”
活着,就超越了意义。
我也觉得,没有意义。
每个人来这里,都有不同的意义,有人喜欢来这逛逛就走,有人喜欢来这燃烧,有人喜欢看看繁花似锦觅安宁,各式各样。
“但我们这种特别的生物,喜欢去思考意义,就这样吧,一直思考着,又一直反向思考着。”
每个想离开的人,当然也想竭尽全力,不然“死”怎么会是一种坏的结果。
“无尽生命会在这修狱里,无尽的燃烧、颓靡、或者扎扎实实的扎根,发出了新叶。”
我们是别无选择的生命。
究竟谁是世俗,隐匿在有些人的心里,悄悄的弥漫别的海域。
“我们这特别的人性,把这修狱扰的鸡犬不宁又生生不息。”
——2010年路泱情绪的记录。
“斯克,我最近脑子里一直在盘旋这些问题,我想精神病院应该收了我。”
路泱发了邮箱,传送给了她的心理医生。
很快,斯克在当天的下午回了她。
“亲爱的,思考是无罪的,你得正视人的本能思考。”
“斯克,那你觉得你的上帝,什么时候开始眷顾你的。”
“这是个有趣的问题,亲爱的。”
“我的上帝在我每一次幸福喜乐的时候,都出现过。”
“明白了,当你幸福喜乐的时候,你就会说,感谢我的上帝,我真是太幸福了。”
“亲爱的,别再往手上套锁链了,你对这个世界的思考,都终将会被一场美妙的感动,所甘之若饴。”
路泱看着这句答案,回味了好久,笑着闭着眼仰望。
“亲爱的,你说这个世界什么样的人都有,可为什么接受不了这个世界上有你这样的人存在呢?”
“这不公平!”
“一场美妙的感动,大抵是燥热时的春风,抬头时的日暮,人与人的烟火气,一段无与伦比的旋律……”
“我们都被这个修狱的另一面,感到甘之如饴。”
“斯克,当这些都不足以让人觉得美妙了又该怎么办呢...”
“听天由命吧?”
空了整整十分钟,斯克才发来消息。
“亲爱的,我永远不会将你放在我的对立面,我不是站在一旁给你指着远方的光的那个,我只是和你一起感伤的朋友”。
“谢谢你,斯克。”
“你们中国信佛,信神,你信吗?”
“我信宇宙,我信浩瀚。”
“斯克,我信宇宙,那是一种浪漫神秘的浩瀚。”
“至于神的话,斯克我觉得有趣,有这么一种存在,能听听所有人的祈祷,祈祷的时候我觉得人们的灵魂都是纯净的,那是为爱许的。”
“亲爱的,你真是太单纯了,你难道不知道也有些诅咒的吗?”
斯克已经治疗了她一年,刚开始的时候,路泱对斯克说过。
“我有那么些时舜想杀了你,斯克。”
“哦?为什么呢,亲爱的。”
“你不害怕吗?”
“害怕啊,就是问你为什么”这个蓝眼睛的中年帅哥笑着问。
“因为你知道我的所有,知道我的卑劣,知道我的劣迹斑斑。”
“斯克,你读过太宰治先生的《人间失格》吗?”
“当然有,亲爱的。”
“我实在是太能理解太宰治先生,当时被班里那个同学一眼洞穿时,心理所产生的慌乱感了,你就像那个人一样,让我慌乱,所以我想把你杀了。”
“亲爱的,你跟太宰治先生一样,觉得自己卑劣不堪,我知道的。”
“这种感觉,是生下来就有的吗?这也太痛苦了斯克。”
“太宰治先生,本能的去讨好所有人,又厌恶自己这种滑稽丑陋的讨好。”
后来,斯克跟路泱成为了朋友。
“会好吗?斯克。”
“我会一直这样吗?”
“亲爱的,我也不知道。”
斯克从不会告诉她这个世界还有值得她去追逐的事情,因为斯克知道,她早已没了追逐的能力。
被人狠狠地,硬生生的掰断,扔进了熔岩里。
“斯克,每每低潮醒来,看一眼热闹的人群,便会觉得,这该死的活色生香。”
斯克听到这话笑了好一会。
好多好多梦都走马观花一样的一帧一帧掠过路泱的脑海。
——
赵敏君带着丈夫一起死的那一年,赵敏婷其实有来过一次,她已经一年多没来过。
赵敏婷用钥匙开了门,屋内没开灯,她随手按了玄关处的开光,啪嗒一声,屋内大亮。
可一只手突然抓住了她的脚踝,她吓得立马跳开尖叫了起来,另一只脚踢了出去。
“小姨,你来了。”
小苦泱平躺在地板上,一只手抓着赵敏婷的衣角。
“你吓死我了,你怎么躺地上了?快!快起来,小姨带你回家。”
赵敏婷蹲下去,轻拍了路泱的手。
“小姨,我爸爸妈妈死了...”
“她他们啊,是解脱了”赵敏婷把她扶起来。
“跟我回家吧,阿泱我带你回去。”
“小姨,我躺在这里,好像爸爸还在这里,妈妈也在这里。”
赵敏婷神情低落起来,死的是亲姐姐,怎么可能不难过,可是又有什么办法呢,人死了,她还得继续往前走啊。
“小姨?”路泱叫着又躺了回去,看着天花板。
“嗯?”
“爸爸妈妈吸那个东西为什么会这样呢?”
路泱一边说,面容扭曲起来,全身抽搐痉挛般,身体和地板碰撞出声音。
一下
一下
你见过患病的人突然狂扇自己巴掌吗?
这种诡异感,毛骨悚然,从空气中冲入脑海里四肢蔓延开的恐惧。
赵敏婷见到路泱这副模样,知道她在模仿,可恐惧贯彻了她全身,她突然抱着自己的头惊恐万分的喊了起来。
赵敏婷逃离了,再也没有来过。
路泱绝对不是故意的,她没有讨厌小姨。
她愿意跟小姨回家。
等警察来第二次探访她时,路泱严肃的跟警察说自己是个小怪物,得关起来。
而后,警察给她找了心理医生。
没用
她不可能
也不想讲
甚至不想再演绎一遍。
她环顾了一下治疗室,阳光随着帷幔时隐时现,附上的寒气从裸露在外的小脚漫上来。
“医生姐姐,阳光和寒冷会打架吗?”
“不会呢,你真是个有趣的小朋友。”
“我觉得会。”
“那你觉得阳光赢了还是寒冷赢了?”
“嗯,我觉得寒冷赢了。”
“你看,太阳照在我的身上,我还是觉得冷嗖嗖的。”
小路泱指着自己的手,认真的说着,抬头跟心理医生探讨着。
这时,警察敲门而进,心理医生轻声细语的跟路泱说:“你等我一下哦。”
“好。”
“这个孩子心理上健康吗?”警察往屏风外看了乖乖坐在椅子上的小孩。
“她的世界太孤独了.”心理医生说。
“一个小孩知道什么是孤独吗?”
“即使不明白孤独是什么,可这种状态深入骨髓了。”
路泱和别的孩子不一样,她的思想远超于同龄人,所以她的世界是孤独的,现在她还没排斥任何人的进入,等过几年任何人都难以进入了,
“那她将来会成为反社会人格的人吗?”警察问。
心理医生笑着摇摇头。“她是一个共情能力很高的人,只会庸人自扰必定不会去殃及他人,她不愿对我敞开心扉。”
我们不能去逼一个人打开心门,这本身就是一种冒犯。
可不去打开心扉,怎么治疗好她?
不是以强硬的方式我的工作并不是厉害到可以消灭掉心理的阴影,我只是引导循循渐进的带患者进入自己的世界,这绝不是一朝一夕就能一蹴而就的。
送走了警察,路泱抽了一张复印的纸张正埋头写着什么。
“医生姐姐,我可以走了吗?”
“你在写什么,能给我看看吗?”
李医生把白纸拿起来看,路泱写的字不是特别整洁。"
“神明会宽恕小孩,小孩会不屑神明。”
“小怪物会披着公主裙与公主们共舞”
没人去真正关心她没了父母
只是关心她是不是有病。
小路泱回家的路上,这一天和往日都没有什么不同,可她就是没了父母。
她甚至没哭,她就像被当头一棒锤的发蒙的还没回过神来的状态。
失去生命中最重要的人,那天和往日并无不同。
什么都被一阵风急速的刮着吹走了,她顿住脚步,抬头看了看近在咫尺的家。
旧城区,两栋楼房高高的遥遥相对,劈开距离,并不隔音,明明每家每户都隔着一栋楼,可七杂八乱的喧嚣声就是能从这一小片裹夹起来。
凌晨三点可能会被小孩的尖叫声吓醒,大叔们在楼下喝酒打牌的声音,楼道发着一股臭味,下雨天会渗出一股骚味。
这里,大家都不管不顾的生活着。
让一个九岁的小女孩,思考接下来的人生该怎么办,这种世纪大命题,属实是太为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