弹奏着呀

弹奏着

那岁月随着琴声

走了又跌倒了

摔了一身泥

弹奏着

弹奏着呀

琴声下慢慢走的人呀

借着琴声偷偷的藏呀

老了的人泪水更莫及呀

弹奏着，弹奏着呀

慢慢的走呀

手皱巴巴的呀

……

宋海站在那片芦苇荡里，他看了又看，这生生不息的芦苇荡，这条路修好了，不再有硌人的石头和坑坑洼洼的土坑。

他抽着烟

想起父亲所说的，日子是越过越好的，事情也会一件一件忘掉的，父亲死了自己无从求证…

现在赫然在心的，哪里忘得了，什么会一件一件的忘掉，只不过是一件一件的往心里塞，往血里融，往骨子里疼。

年轻时藏的，老了之后就会发潮。

“喂，老宋干嘛呢？”

一个开着摩托车的中年男人，叼着一根烟张开嘴黑乎乎的。

“站这干嘛？看美女呀？小心我告诉你老婆去。”

宋海抽了口烟，“我就是来看看这片，好久没过来了。”

“是啊，这片芦苇荡还没割掉，那我先走了，上我家喝茶不？”

“不了，我抽完这根就走了。”

一颗小小的心在这安放不了，连思考都成为格格不入的割裂，宋海微微湿润着眼眶把烟头踩灭，他回头看了看芦苇荡，到底什么才是真正的放下，如果记住是放不下，那么久放不下吧。

我们这一生常常要放下很多，那么放不下的就贯穿着吧。

宋海走着只瞧着路的尽头站着一个妇人，那是吴兰。

“你来这干什么？怪冷的，风湿病不够你受的？”

“你怎么知道我在这儿？”

“我听阿贵说的，说你在这看风景。”

吴兰挎着菜篮子，身子微微发福，那双眼睛黑黝黝的。

两人慢慢走着，相对无言，两人本就不怎么说心窝子话，往常都是家长里短的，吴兰边走边挑着菜篮子的土豆，嘴里念念叨叨：“这王姨给了好些土豆和菜，怎么看着个头这么小？”

“让儿子去做自己想做的吧。”

“他懂事惯了，唯独这件事犟脾气，你就别管他了，还有我知道你不喜欢他那个姑娘，他这辈子总得跟喜欢的人在一起。”

“我是个俗人，没有你们父子的菩萨心肠。”

吴兰的手指裂开了一个口子，一个小血口，她撕开创可贴贴了上去。

“我就知道我的儿子，我这辈子什么本事也没有，我就想顾好他。”

没有人在乎她，没有人爱她，她只好完完整整的、安安稳稳的爱着他的儿子。

“他自己觉得快乐就好了，你插手岂不是本末倒置？”

宋海不明白她在想什么。

吴兰不想在争论这个问题，她心烦意燥。

——

宋淮带着路泱回了他小时候那间老房子，墙瓦墨青色斑驳尘感极重，一面墙布满划痕，裂缝众横泛着白白的痕迹。

“是一直这么旧还是太久没人住？”

宋淮推开门，沾了一手的黑。

“这儿是我小时候不懂事的时候罚站的砖块，还有这里是面壁思过的墙，这儿是我一岁到十八岁的身高刻线，这个是我写作业的地方，以前学小提琴刚开始那会难听，我就在这学看着阳光起来又下去。”

院中有颗大树，即使满屋都落满了尘埃，这颗树依旧亭亭如盖矣，生命会长大会变婆娑，灵魂也会变得滞重。

或许不曾见过它顽强生长的样子，但生命就是如此，古老的根系会深深扎根，藏进地底。

“这树为什么会有有条砍痕，那么深呢？”

路泱摸着那条树疤，这颗树有大大小小不一的砍痕。

“是我砍的”宋淮说。

这份怨气般的砍痕如此满目疮痍，谁也不会与身旁这个男人联想到一起，他永远都是那么沉稳，像山一样，只要站在山里没有会联想到会有熔岩。

路泱摸着那砍痕，指腹的粗粝感都在提醒她这里的每一道都是多么深的绝望与痛苦。

“阿泱，我们回去吧。”

“你不讲讲吗？你跟树的故事。”

吞之入腹的东西再掏出来也早就融化了，抓不出什么，或许能抓出一两声叹息吧。

宋淮摇摇头，路泱朝他笑了笑牵起他的手说：“那我们回去吧。”

成长的时候，横亘在眼前的是被吞噬和踩着暴风往前走，需要在不为人知的背后，一点一点的吞咽，往骨髓里流。

每成长一次，灵魂就会滞重一分。

这个男人，他也会发疯也会绝望只是你朝着风喊，不会有回应的，慢慢的他就变得隐忍，坚毅像磐石一样。

两人去寺庙里进香，宋淮突然问她：

“阿泱，我想跟你结婚，倘若你没有这个准备我就一直陪着你，如果你打算流转天地间我也陪你”。

寺庙里钟声响起，一声一声纯净又虔诚的声鸣，那一刻仿佛是神明在问我，眼前这个人如此令人安稳。

“倘若你不要我，那我谁也不要了。”

“你怎么知道我就是最好的呢？”

“遇到了你，我谁都不想要了，你不需要最好，我只想要你。”

你不需要最好，也不需要怎样，只要你在这里我便如此渴望得到你，触碰你。

宋淮虽像平日一样温和，可此刻眼中的坚定却比以往任何时候更击她心，那么热烈的爱意快冲破这庙堂里的静谧，风遇心意热烈不已。

她也比以往任何时候想交付之手，随便去哪里。

但是她给不出这个答案。

宋淮抬起手轻微在她脸庞抚着，他看着她眼中的复杂，“我说这些，只是想让你安心，你看出来了我妈不喜欢你对吗？”

“嗯”路泱点头，意料之中的神情。

“宋淮，没有父母会接受自己儿子喜欢的人的父母是吸毒犯。”

路泱说这话的时候，平和如水。

“这不重要。”

“这怎么不重要？”

“我不明白，这怎么不重要？”

宋淮抓起她的手放在自己心上，“人生有太多意外了，阿泱”。

“不管生命如何演变，产生裂变时，你是我的不可变数。”

我不知道还要送走多少人，也不知道未来的日子里会发生什么，我只想爱你，其他的都不重要了，什么阻碍什么过往，我无暇顾及。

钟声的声鸣，一下一下的敲击，有人爱你，这么掷地有声的告诉他爱你，此刻灵魂都变得柔软温热，路泱就这么看着他，慢慢的双眼逐渐温热。

他的世界太喑哑了，低沉的像孤独的鲸，即使他一直以来那么像温柔的山风对待他人，可一切只不过是隐匿下的波澜壮阔。

他随便的等待着哪种未来，但现在他只想爱她，只想要她，仅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