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千三百六十文,交税!”一个穿打补丁差服出现在几人的面前。
满脸横肉,似笑非笑,眼神凶狠的跟那天山上看到的野猪一样。
“官爷,这还没……”
“废话少说,还没什么?这不已经成交了吗,赶紧的!”
官差一脸不耐烦。
浅浅终于知道什么叫做苛捐杂税了,以前来太平镇也没有遇到当场要税钱的。
浅浅看了看二叔,二叔掏出二两多银子,刚要交给男子,却被官差一把夺了过去,当即把碎银子都留下了,扔给了男子二两银子,然后又如猎犬一般四下巡视。
男子握着二两银子欲哭无泪。
“等下,敢问官爷,此税课几何?”
浅浅的话让官差一愣,冷笑道:“官府规定了,十课一!”、
那就是百分之十,两百三十六文,也很好算的很,官差却把碎银子都拿走了,明目张胆的胡作非为。
官差明显在欺负人,在他看来,乡下人有几个会算账的,官府说课几都不算,最后课多少还是全凭他一张嘴?
浅铭依旧在算着,浅浅却不顾二叔的阻拦,说道:“十课一,便是两百三十六文,你却拿了三钱多银子。”
义正言辞,语气强烈,让官差不由得一愣,再次打量了一下小女娃,又看了看女娃身后的人,随后冷笑道:“对啊,我忘记了,你买东西的也要交税!十税一!”
浅浅气的笑了,青天白日的,竟然这般无耻,难怪庄子上的人们看到官差都绕着走了,怎么说都是他们有理。
“二叔,掏钱,再让这位官差行个文,写清楚了收了多少税钱,我就不信这世间没有王法了!”
官差一愣,脸上青一块白一块的。
行文?
说的好像我识字一样,我要是识字会被差遣到太平镇?
“呦,这不是王兄吗。”
一个熟悉的声音传来,懒洋洋的。
浅浅扭头,看到一个小胖子,正是上次在酒楼买酒的小胖……
“原来是朱少爷,朱少爷这是要去哪啊。”官差随意的拱了拱手。
小胖哈哈一笑道:“王兄,走着,一会我们去酒楼喝两杯?何必跟一个小女娃计较,也不怕人笑话。”
浅浅刚想说话,衣角再次被扯动了一下,浅铭对着她摇了摇头。
在小胖的半拉扯下,那官差也就半推半就的离开了,浅浅明显感觉到半条街的人好似都松了一口气。
“浅浅,走吧。”二叔表情木然,似乎对此都已经习惯了。
太平镇唯一的官差和小胖去了酒楼,街上却好似活了过来,他们也买了足够的面粉,米,盐巴,以及油盐。
浅浅一直在想着刚才发生的事情,她感觉到很压抑。
旧社会,贪官污吏横行,这样的字眼,让浅浅有了直观的认识。
行至酒楼门口,她再次看到刚才那个官差在推搡着卖她们面粉的瘦弱男子。
“瞎了你的狗眼,敢冲撞本大爷!”
官差举手便打,一巴掌打的那人一个趔趄,倒在地上,冷笑了一声,许是力的作用是相互的,他手嫌疼,甩了甩手,从腰间接下铁链,劈头盖脸的向着那人打去。
“别去。”小胖在身后唤道,拦住了浅浅,叹了一口气。
他本不想管这些糟心糟烂的事情,要不是和这个小女孩有些渊源,他酒足饭饱后该是提着鸟笼去找些乐子。
“他不完全是向你示威。”
浅浅不忍心去看,耳边那低沉的哀嚎不绝于耳,让她颤抖。
“姐,穷就是罪,你改变不了什么。”浅铭拉着她的衣角。
这样的事情,在县城从来没有断过,浅铭自己就遇到过。
穷就是罪。
就因为穷,就跟蚂蚁一样,任人蹂躏,瘦弱的男子身上没有多少肉,铁链子打在他身上的声音更是让浅浅牙齿打颤。
没有任何理由,就因为穷?
浅浅伸手入怀,摸着手弩,她想给那官差一下子,二叔一把握住了她的胳膊。
“杀官如同造反,周家没有一个人会活,你二婶,安安,婉婉,还有我们三个,都会死,我死过两次了,不怕死,但是你两个妹妹,你的弟弟怎么办?”
二叔的声音很小,但浅浅身后的小胖却听个真切。
小胖下意识的倒退了一步,满脸恐慌。
“这个世界,不应该是这样的,不应该是这样的!”
她从来没有现在,迫切的想要改变自己看到这一切。
只是因为穷,就活该被打的皮开肉绽吗?
在一片寒冰入骨的冷意中,她缓慢的松开了握着手弩的手,点了点头,静静的等着,等那个姓王的官差打累了,离开了,才上前。
除了她没有人上前,好似发生的一切都习以为常了。
地上散落着一个纸包,纸包已经破损严重,漏出来的是晒干的中药,男子满脸都是血,他挣扎着跪趴在地上,颤抖的一根一根的捡起来,小心的吹着草药上面的灰尘。
身上的衣服也被抽开了几个口子,真的是皮开肉绽,她只看了一眼,就再也没有看。
“谁生病了?”
“我的妻子,女儿。”瘦弱男子语气低沉,好似费了很大的力气才起身。
二叔见状,对小胖拱了拱手,才拉着马缰绳带着浅铭走了过去:
“一起去看看吧。”
镇子的最西边,一个比牛棚好不了多少的茅草屋,男子带着药走了进去,一进门,就看到正中间是用石头围起来的灰烬堆,瓦罐就在灰烬堆上面,也是石头支棱起来的。
浅浅觉得之前自己的家就已经够穷的了,没有想到还有更穷的,说家徒四壁都客气了,这家,连四壁都不完整,床也没有,只是稻草铺上地上,上面睡了两人,脸通红,明显高烧。
“娘子,小七,药来了,很快就好了。”
“二叔,浅铭,你们出去吧。”浅浅轻声道:“多有不便。”
她径直走向躺在稻草铺上的两人,摸了摸额头,烫的厉害。
“高烧,先退烧。”她不懂医,如果在前世,只能送医院抢救了。
而现在……浅浅没有理会男子,让二叔从马车上拿下盆,买来用来和面的,又撕下几片布,去打了一些水来。
只能先物理降温了。
“二叔,去请个大夫来吧。”浅浅把布丢在水中。
二叔怔了怔,为了一个陌生人,值得吗?他们又不欠这家子的,买面也给钱了。
“去吧,二叔,不然我心难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