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南方的冬天,阴雨的小镇还是刺骨般的冷,不管是以前还是现在都不曾改变。

冬天住的小镇属于一个原生态的古镇,还没过度的商业化,在淡季,到这里旅游的人并不多。

傍晚小镇上下起了阴冷的小雨,青石板铺砌的路上三三两两的行人,对于镇上来说,今年的冷空气比往年来的早,人们还没来得及准备衣物,冷风就贯穿了整个小镇,就连瓦房上的炊烟也像是惧怕起了寒冷,刚出烟囱便四处逃散了。

刚刚放学的冬天,正走在潮湿光滑的石板路上,左手挎着书包,右手放在头顶上,徒劳地遮挡着稠密的雨丝。

“哎,你这孩子怎么又没带伞?”

隔壁家的陈婆对着冬天埋怨道,边说边把冬天拉进了屋子里头躲雨。

“不知道会下雨嘛。”冬天的回应倒是无所谓。

而陈婆却是一脸担忧的拨弄着冬天身上的水珠,皱眉道:“你一小丫头打小身子骨就弱,这么冷的天还淋了雨,要是生起病来,明天还怎么上课?万一真生病了,你妈妈又该从市里边赶回来看你了。”

“真要这样的话就好了……”冬天小声嘟囔道。

陈婆没有听清冬天的话语,转身去拿晾干的麻布毛巾,擦拭着冬天刚过肩的头发。

兴许是这毛巾被冻的太僵,以至于毛质都显得硬邦邦的,弄的冬天头上一阵阵的疼。

冬天被压着头,不配合的挣扎着,“阿婆,你也不要小题大做了,再说了,我奶奶会把我照顾好的。”

陈婆听到冬天提起了奶奶,更是无奈的摇摇头,微微笑道:“你呀,今晚怕是要住阿婆家里了。”

冬天抬起头对着陈婆问:“我奶奶呢,她上哪去了?”

陈婆收拾好冬天的头发,放下毛巾才回道:“你奶奶她今早就去荌城了。”

冬天听闻有点失落:“去见妈妈吗?怎么也不和我说一声,我也有段时间没有见妈妈了。”

陈婆见冬天有些失落的表情,心疼地摸了摸她的头顶,“不是,别多想了,你奶奶她去荌城接人去了。”

“什么人?还要奶奶去接。”冬天迫切的想知道。

在冬天眼里,奶奶都是闲来没事就喜欢在镇上串门唠嗑的人,很少离开。

“是你家里的一位客人。”

“客人?也不至于要奶奶去接吧。”冬天不解的问道。

“这个客人应该要在你家住挺久的,”陈婆一边说着一边把冬天的书包放在了门厅的藤椅上,并提醒冬天记得写作业,自己则去准备晚饭了。

听阿婆这么一说,冬天感觉这个雨天变得怪怪的,也没心思写作业了,就把陈婆家的老旧电视打开,虽然只有固定的几个台可以播放,但嘈杂的声音也不会显得房子太过冷清。

西汕镇;冬天出生的地方,一直以来都和奶奶一起生活,住的是镇上众多宅院中的一户,虽然院落年久陈旧却也还算宽敞,在镇上众多房屋中算是很有资历的了。

站在院门口高高的台阶上,就能看到青瓦与蓝天相接壤,显得格外清新淡雅。宅院里有一纵深的、宽敞的门厅,紧挨着还有两间主房,两间客房,有时会有游客来这里住上几天,那两间客房就是用来出租给游客的,平日里都是奶奶在收拾着。

这两年镇上游客慢慢增多,冬天的妈妈又是过年过节才回趟家,而冬天又是和奶奶一起睡,所以奶奶有想过把一间主卧改成客房出租。可冬天一直反对着,妈妈回来的本来就少,把卧室改了妈妈回来的就会更少了,留着这房间心里多少能有份寄托。

院子靠西边有一石桌,边上有两藤椅,供喝茶聊天用的,而大多数时候都是冬天在石桌上发呆、写作业。

院子东墙的墙头上长满了爬山虎,太阳出来时显得绿油油的,让这老宅院有了些许生气。

墙的下方还有一小水潭,水潭形状是不规则的,大致四米长两米宽,不深,周围用厚重的石头围着,是爷爷生前拿锄头挖的;里边还有几条小鲤鱼,因为今年冷空气来的早,水潭里的最后一株荷花也凋谢了。

在水潭往前两步就是奶奶最为得意的菜园子,平日里吃的蔬菜基本都是那里采摘的,剩下的就只有是晾晒衣服的木杆子,还有石桌边上的几盆大株盆栽。也不知是不是就两个人住的原因,冬天觉得这院子即温馨又显得有些冷清。

陈婆在厨房忙活了一阵后,用白瓷盘装起了两条清蒸的黄花鱼,鱼香味夹带着热气在屋子里蔓延,勾引着人的味蕾。

端上饭桌,对着电视机前的冬天喊道:“别看了,快来,是你最爱的黄花鱼。”

“来了。”午饭没有吃好的冬天,在听到有黄花鱼后蹦哒的跑了过去。

“慢点吃,你小李哥不在,没人跟你抢。”陈婆无奈道。

小李哥是陈婆的孙子,上中学已有两年,是荌城里一所不错的学校,一般都是一个月才回来一次;年长冬天两岁,没上中学时常常和冬天在一起打闹。

“我不会和他抢的,我早就不幼稚了,是阿婆做的好吃。”冬天笑着回答道。

“就你这小嘴最甜,喝点汤,去去寒。”

说着陈婆就给冬天盛了满满的一碗浓汤。

吃过晚饭,冬天回到电视桌前,边放着电视边写作业,陈婆则去柴房烧水洗澡。

冬天写完作业后并没有看电视,相反,电视的声音更像是一种陪衬;发呆的看着院子里的雨滴,冬天好像更沉迷于雨水撞击地面、瓦片、树木花草所产生不同的声音以及不同的画面,让人感到非常的舒心自然。

洗过热水澡后,冬天感觉褪去了一天的寒意,倍感温暖。

上床盖好了被子,冬天缩在陈婆旁边问道:“阿婆,如果雨水没有了大地,它会落向哪儿呢?”

陈婆伸手摸了摸冬天白皙的脸颊,轻声道:“大地永远不会离开雨水的,不管雨水想落去哪儿,它都会提前在那里等着。”

冬天半知半解的点点头。

一到冬天,冬天的手脚就变得冰冷,陈婆对冬天的易寒体质很是心疼,便握住冬天的双手轻轻搓揉。

雨还在稀稀疏疏的下着,瓦片受雨水的击打,发出杂乱又清脆的响声。冬天觉得在晴天的时候屋子里并不显得安静,相反在这样的雨天,尽管雷雨声再大,屋子里却显得格外温馨安静。

在陈婆的揉搓下,冬天伴随着温暖和稀疏的雨声一起进入了梦乡。

冬天在睡着后隐约梦见奶奶和妈妈一起回到了小镇,还带了她爱吃的“仔仔糖”,就坐在院子的石桌前聊着家常……

外面天空还是灰蒙蒙的一片时,公鸡打鸣的声音吵醒了冬天,本想继续入睡,却发现阿婆已不在身边,冬天想着下床,可房间里是一片漆黑,在床上微睁着眼躺了好一会儿,最后还是决定穿好衣服下床了。

冬天伸手打开床边的窗户,借着照射进屋内柔弱的月光快步走到了门厅。此刻门厅的大门是遮掩着的,只露出一道缝,清幽的月光从门缝照射进来,显得空间更深更压抑了一些,门厅里也没什么东西装饰,只有几张桌椅,现在看上去显得格外冰冷僵硬。

继续朝门口走去,推开更大的缝隙,探出头去,迎面而来的寒风夹带着水汽吹过冬天红润的脸颊,还滑溜进了衣衫里,冬天不由自主的一阵哆嗦起来,马上用双手捂住了脸。

露出的双眼看到柴房里有一道昏黄的灯光,里面隐约波动着一个繁忙的身影。

冬天看到熟悉的身影,原本哆嗦着的身子此刻放松了很多。

走过不算太长的的屋檐,外面地上还有昨晚遗留下来的雨水,一小滩一小滩的,像破碎的镜子,把天上的月亮和院子里灰白色的围墙都映射在了一起,散发出银白色的大小不一的光斑。

“阿婆。”冬天走向陈婆,用略显困意的声音微微叫道。

“怎么就起来了?在回房睡会儿呀。”陈婆对着冬天有些惊讶道,她没想到冬天这么早就起来了,孩子睡意一般都很熟的。

“不想睡了,阿婆在做什么?我帮你吧。”冬天摸黑走出来,不想再一个人回房间睡觉。

陈婆像是看出了她的心思,就让冬天在炉灶前添加柴火,在这寒冷的凌晨也能让她烤烤火,自己则在旁边继续擀着面。

“阿婆,今天怎么起这么早,要做多少面呀。”冬天看到灶台上已经有两个竹筐的面料了,平常阿婆都是只做这个分量就够卖了的。

在小镇的南边有一条主街,名叫水荷街;虽说是主街,其实比普通的小巷也大不了多少,街上都会有一些游客和当地的商贩。

陈婆的小摊铺就开在这条街上,每天陈婆都会做两筐的面料去店里卖,因为游客不多,平时也只卖早餐和午餐。

陈婆对着冬天笑道:“傻丫头,今天是好日子,游客会比平常多一些,阿婆当然要多做一点了。”

兴许是这几天都时不时的下雨,冬天这才想起来今天是入冬后的第十一天,是“游冬”的日子。

这样的日子在当地都叫做“游冬节”,外来人又称之为“游龙节”。按照习俗,镇上是每家每户都要祭拜的。至于为什么会有这个习俗,冬天也不知道,只知道每年的今天,镇上会非常的热闹。

镇上每户人家都会在早上和傍晚的时间段去水荷街的尽头,也就是小镇最东边的老庙里上香、放贡品以及放鞭炮等,以此作为祭拜。老庙的旁边有棵近千年的古榕树,树上挂满了许愿签,不过镇上的人是很少去挂的,大多是游客到这里观赏后挂上去的。

“游冬节”到来时镇上还会做特色小吃“红米糕”、“荷花包”、“莲子糕”等,还有“走灯桥”等活动,然而重头戏还是舞龙表演,从正午十二点开始,一系列的开场仪式后,在水荷街和各个小巷间进行一个多时辰的表演。在表演的过程中,人们都往龙头上,龙身上挂物件,用作祈福。不过大多还是挂荷花的。

因为镇上盛产荷花,所以西汕镇又有另一个称呼——荷花镇。

小镇地处低洼,东南边又有一座座山丘,日照时间变短,而荷花需要阳光才能盛开的,所以花季来得很晚。其他地方只能开到九、十月份,而小镇上的荷花却能一直开到十一月份,所以这段时间镇上还会有荷花可以观赏,因此在这个时段,荷花在小镇上就更加受青睐了。

游龙身上挂荷花有很多的象征意义;比如挂莲蓬是多“籽”多福,挂荷叶是“浮”寿安康,挂**了的荷花是“荷”家团圆,更有甚者挂起了整条莲藕,寓意节节高升。

自从爷爷过世,妈妈调去市区里工作后,冬天则每年都会在游龙身上挂盛开的荷花。

做完了面料,陈婆这才拿起前两天浸泡的糯米来淘洗,洗完了米,又装了新的锅让冬天继续烧火,自己则拿着刚淘好的糯米去柴房门口的老石磨磨米去了。

这石磨有一定的年头了,在冬天还没出生时就已经在这里了,石磨的边缘已经被磨得圆润光滑了,垫在它底下的石头墩子也爬满了厚厚的青苔,在这灰白一色的院子里,这股青色的点缀格外引人注目。

“是要做莲子糕吗,要做很多吗?”冬天见阿婆提着一大盆糯米往门口走去,忍不住问道。

“不多的,你只管烧水就是了。”陈婆手里提着糯米边走边回道,像是在赶时间。

老石磨在陈婆的推动下,咯吱咯吱的响着,这熟悉的声音伴随冬天整个童年,像是夜里的安眠曲一般,让本来清醒一些的冬天一下子又来了睡意。

冬天烧好了水后走出柴房,看到太阳刚露出头角,一丝阳光透过高高的围墙照进了院子里,显得一片祥和。面对这样的光景,冬天忍不住深深地吸了一口气。

不过早晨的太阳还是薄弱的,一阵寒风吹过,冬天还是感到钻心的冷,小身子在门口一阵哆嗦。陈婆看到后便让冬天回房躺一会儿,等饭做好了再叫她起来。

冬天回房躺下后却怎么也睡不着,索性添了件毛衣,来到院子门口的石阶上坐了下来;正发着呆,冬天就感觉有什么东西在背后乱蹭,回头一看,原来是陈婆家的大花猫想钻进冬天的怀里,冬天看到在身边颤抖的花猫,心生怜悯,便抱起来放在怀里,一边摸着花猫柔软的身子一边看巷子里行色匆匆的人们。

陈婆上下忙活一阵子后,看到时辰差不多了,便从柴房里拿出了一小串爆竹,本想自己点燃,却看到门口坐着的冬天,陈婆没想到这丫头没有回房睡觉,只见她那单薄的身影在抱着花猫、吹着冷风,于是朝冬天喊道:“别再抱那只猫了,这猫除了胖之外一点用也没有,过来点鞭炮了,时辰正好。”

还没等冬天反应,花猫就先从冬天怀里挣脱出来,蹿上了墙头,还冲陈婆叫了两声,像是不满陈婆对自己的诋毁。

冬天站起来皱着眉头,“阿婆,我不敢点。”

“那你还敢在门口吹风,不怕感冒吗。”陈婆对昨晚刚淋了雨的冬天有些生气。

“以后不会了。”冬天听到陈婆的口气便乖乖走回院里。

陈婆有些无奈的看着冬天,“你呀,每次都这样说,又有那次是听话的。”

冬天低着头,一副认错的样子。

“好了,去洗两幅碗筷,准备吃米糕。”陈婆见她这幅模样便心软了。

“好,马上去。”冬天听后立马改了姿态,三步并两步的进了屋。

“慢点儿,不要用冷水洗,去锅里盛热水洗。”陈婆朝着冬天无奈地嘱咐道。

“知道了。”冬天的脚步没有停下,一溜烟地进了厨房。

“这丫头。”陈婆摇摇头。

看到冬天进去后,陈婆这才在地上摆放好鞭炮,又去点燃了一炷香,走到鞭炮前蹲下,左手捂起了耳朵……

随着一阵爆竹声响起,丰富的早餐被陈婆端了上来;切开莲子糕,再泡上自采自炒的茶叶,今年的“游冬节”就这样开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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