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自然是法术,且比虞尧臣见到的任何一个法术都要高明。
“还不快快入座。”
受到师傅的召唤,虞尧臣先是道贺了一番,才答应坐下。
抬眼看去,三个形态各异的老道围着四方矮脚桌而坐。朝北,坐着的是自家师傅;朝西,坐的是一马脸长须老道,坐姿挺拔,犹如古钟;朝东,坐的是一圆脸秃额的老道,驼背挖耳,笑容可掬;朝南,则是几位弟子的席位。而墙上,那轮明月也在高悬。
虞尧臣心想,这两位不出所料便是上清宫,太清宫的两位宫主——周真人、成真人。
崂山合为一派,分为三脉。修丹法的上清宫、太清宫是一脉。修“古”法的三清观是一脉。剩下一脉,是不修法术的下清宫一脉。上清宫、太清宫,三清观被唤做“上脉’,下清宫被唤做“下脉”,彼此相知,却不轻易相见。
“良宵美景,其乐无穷,不能不共同享受。”
圆脸的成真人说罢,将桌子上的酒壶赐给大师兄单道士,并吩咐道:
“此酒可尽情畅饮!”
单道士道了一声谢,把酒杯倒满,递给了韩道士,韩道士继续往下传……
师兄弟几个坐落有序,很快就轮到了王齐,王齐接过来,心里奇怪道:
“五六个人喝一壶酒,怎么够喝?”
他且不解着。
轮到虞尧臣了,虞尧臣斟酒,一饮而尽,腹中瞬间被暖意所盈满。
“好酒!”虞尧臣赞叹了声,知道这酒和日日吃的馒头一般,也是有助于修行的。
虽然效果不如前者,但却是不劳而获得来的,不能将之放在一起比较!
酒又喝了几轮,王齐这才郁闷的知道:这酒壶有神异,酒是怎么也喝不完的。
酒是喝不完的,可人却能喝醉!所以几人喝了几轮,便放下了杯子,并没有贪杯。
酒喝完了,几人干巴巴的看着月亮,都不说话。
一张马脸的周真人见此,呵呵一笑,说道:
“徐真人这月亮的确不错,可也让人觉得寂寞,不如叫嫦娥下凡来,为我们舞上一曲。”
于是,周真人就把筷子向月亮扔去。只见一个戴着面纱,体态轻盈的仙女从月中飘出,起初不到一尺,落到地上就和常人一样了。没人向她说明来意,她却心有灵犀。只见她扭动起纤细的腰肢、秀美的颈项,翩翩的跳起来自仙宫的舞蹈,边跳边唱道:“仙仙乎,而还乎,而幽我于广寒乎?”
其声清越,烈如箫管。
众人听得如痴如醉。
一曲舞毕,嫦娥盘旋而起,一跃便进了月中。
月亮当中亦多出了一双筷子,周真人招了招手,筷子又飞回了他的手中。
“亦真亦幻,如入梦中。”虞尧臣叹为观止。
圆脸老道亦拍了拍手,笑道:“嫦娥虽美,但身居广寒宫当中,定然是寂寞万分啊,你我不妨去月中和她共饮一杯?”
“好。”两个个老道齐声而道。
于是,众人就见到三个老道随着喝酒的桌子一起飞入空中。起初,三人还大月数倍,飞了一会儿就变得玲珑相符了,待完全进入月中,竟一点也不觉得突兀。虞尧臣走近了看,三个老道的胡须眉毛全清清楚楚的呈现在眼前。圆脸老道还笑着跟他打了个招呼,吓得他连忙退后一步,惹得几个师兄哈哈大笑。
王齐看着啧啧称奇,心道:“这般法术真个神奇,如被我学会……”
但他想了一想,又觉得这个想法不太现实。
可若是不求这些法术,求一些小的法术呢?
王齐的眼睛瞬间一亮。
就在这时,虞尧臣拍了拍他的肩膀:“王兄,在想什么呢。”
“想着学法术呢。”王齐下意识的就将心里话说了出来,回头一看是虞尧臣,脸上立马露出了尴尬之色。
虞尧臣心中一惊,问道:“王兄想学什么法术?”
“我也不知道……”王齐挠了挠头。
他原本幻想那“点石成金”的法术,可后来却发现这个想法实在是异想天开。不说老道会不会,就算是会想必也不会教授给自己。王齐想到这里,突然记起前些日子的一段所见所闻——本想着找老道辞行,没想到却看见老道从道观里穿墙而出。
对了,就是这个!若是学会穿墙术,那别人的家岂不是任由自己出入?
当然,不是去看什么不该看的东西,而是要取一些俗物。
王齐越想心里越火热,本来的愁眉苦脸瞬间变成了笑容满面。
虞尧臣知道王齐的结局,所以此时也不免有了些猜测,劝诫道:
“法术固好,可不是什么都能用法术去做的。”
毕竟他也不能确定自己的猜想是否正确,便只好隐晦的说出来。
王齐听了却不以为然。
虞尧臣还欲再说,三个老道却从月里出来了,虞尧臣只好作罢。
“徐师兄,这顿酒喝得好生畅快。”圆脸真人笑道。
虞尧臣的师傅徐老道将二人送出观外,感慨道:
“今后天下大变,劫难将至,不知我们还能像今日一般喝得如此畅快了。”
周真人严肃道:“此事可准?”
“星术推之,岂能有假?”
成真人听到,叹了口气:“不管如何,今日这杯酒都不会是最后一杯。”
……
老道回到观内,将挂壁之月收回袖中,对弟子们道:
“快去睡吧,明天还要一早起来砍柴。”
几个弟子诚诚恳恳的谢了一声就出门而去。
过了一会儿,老道才说道:
“王齐,说吧。”
老道点开蜡烛,屋内瞬间出现了两个人——王齐和虞尧臣。
王齐匍匐在地上道:
“弟子不远万里到此地求仙,即使不求得高明的法术,若能学点小法术,也能安慰我求教的心情。如今过去这么长时间,不过每天出去打柴,晚上回来睡觉,手指都磨出了老茧,弟子在家从没有受过这样的苦。”
老道哼了一声,说道:
“我早就看出来你不能吃苦,现在果然如此。明天就送你回去。”
王齐连忙道:
“弟子在这里劳作了多日,恳请师傅稍微教弟子一点浅薄的法术,也不算白来一趟。”
“你要学什么法术?”老道没有拒绝。
王齐喜出望外道:“穿墙术!”
一旁的虞尧臣,听到了这句话心里不由得叹了一口气。
看来,这王齐就是学这个的命!
老道沉吟不语,半晌开口:“跟我来吧。”
说罢,老道便打开观门,走了出去。
走到门口,又道:“尧臣,你就在屋里等着。”
虞尧臣本想跟上去看看,闻言也只好在屋里等着了。
不一会儿,两人就回来了,只见王齐一副喜不自胜的神情,看样子,他是如愿所偿了。
“回去以后要洁身自爱,否则法术就会不灵验!”老道警告道。
王齐却像是没听到一样,只一味地道:“谢谢师傅。”
老道将他赶出房门,又回到蒲团上闭目坐着,对留在房里的虞尧臣不闻不问。
虞尧臣心里忐忑,反复看了老道几眼,终于下定决心,说道:
“还望师傅收我为徒。”
老道睁开了眼:“徒儿。”
虞尧臣惊喜地叩拜在地上。
老道露出了笑容,说道:
“缘来缘去皆为命,不求命来不求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