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一天终于来临了。”尚君的眼睛中渗出点点泪水：“清歌，爹爹马上就可以带你回去见娘亲了，此后我们一家人永远不分开。”

他一伸手，莫筱岚便飞了上去，被他控制在了半空中：“这段时间辛苦你做清歌灵魂的容器了，如今清歌马上就要回来了，你也该将这副身体让回来。”

“是吗？你所做的这一切都是为了你的女儿，那我的爹爹呢，他和你一样有着同样的仇恨，他也满怀着希望与我相认，可是你为了你的一己之私，让我们父女天人永隔，与那箬伦寒有何不同！”

“不同？”尚君冷笑道：“凭什么你们就可以在这个世界里面享受人伦之乐，而我却要背负着满腔的仇恨，看着妻子惨死，女儿受辱，你们享受了这么久的安乐世界，是不是也该我们享受了，这世界强者为尊，只有能力强的人才配说话，既然你这么想和你的父亲相见，那我便送你下阴间去与他相认吧！”

无数的黑烟向莫筱岚袭来，刚才那一击已经耗尽了她所有的灵力，如今又被强制控制在这空中，根本无计可施，墨洛凡大步向前，替她挡住了一轮又一轮的黑烟进攻。

“洛凡！”

和她一样，墨洛凡也在刚刚的那一击中，损失耗了不少灵力，如今只能勉强维持这朱雀结界挡住进攻，可是薄貔的力量太过强大，根本坚持不了多久。

朱雀结界被破，墨洛凡同样被控制在了空中。

“看着你是小师妹的儿子份上，我本想留你一命，既然你执意送死，那我便让你在死前看一部好戏吧，看看你深爱的人，是如何一点一点灵魂消散。”尚君的笑声十分癫狂，如今明帆被困，莫筱岚、墨洛凡为他所控，溟北林不成气候，自己没有人能够阻止他。

黑烟不断的冲进莫筱岚的身体中，她感觉到意识正在慢慢消失，全身无力，身体中好像有一股能量不断的将她驱赶出这幅身体。

明帆躺在地上，灵力耗尽的他，短时间之内根本醒不过来，溟北林在他身边攻击着这些浓密的黑烟，如今的他们根本毫无胜算，若是这次中有一个胜算，那边是——

溟北林看向坐在树下的墨初，他的怀中抱着的是莫清歌的化心莲，所以黑烟不会攻击他。

“那边那位魔尊阁下，如今这些人要以万人为祭，你在这世界当中，定是逃不掉的，何不祝我们一臂之力。”

墨初抬眼看向他：“他要复活的人是我的爱人，只要清歌能复活，就算以我为祭又如何？”

溟北林翻了一个大白眼：“又是个恋爱脑！靠不住。”

——

滴答——

莫清歌睁开眼睛，轻轻拂去脸颊滴落的水滴，此时的他只身处一片草地上，身体是五岁女孩的模样。

“清歌！”

她抬头，是尚君在唤她，尚君一身便衣，带着微笑看着他：“怎么在这里睡着了，快跟爹爹回家吧，娘亲要等急了呢。”

“娘亲，爹爹。”

不远处突然出现了一间木屋，门外站着一位容貌绝人的女子，虽然也是一身布衣但也盖不住她美丽的容颜，她就这样站在那里，微笑着说道：“子莫，清歌，快回家吃饭了。”

尚君将她抱了起来，让她骑在脖子上大喊道：“回家吃饭喽！”

——

城外，竹灵竹帆已经召集了所有的修仙弟子，箬相思也召集了魔族军队，颜百渊的妖兵也来相助，可是这百里城被阵法覆盖，任凭他们使尽浑身解数也无法将其攻破。

乐镇羽抬头看向彩朵的天空：“玄女殿下，这世界已如此混乱，时空已然重叠，为何你还不现身来阻止这场闹剧。”

——

这里的时间过得好快好快，一晃眼，清歌已十三岁。

尚子莫成为了京城里的员外，富可敌国，每年想要前来娶亲的人不在少数，此中就包括了一个刚入军队的小兵，此人名为墨初，他与莫清歌互许心意，在做出一番成就之后，便要上门提亲，毫无意义被尚子莫赶了出去，说他癞蛤蟆想吃天鹅肉，有多远滚多远。

几年后，在清歌十八岁这年，墨初从战场上回来，被册封为镇国大将军，尚子莫这才松口，让女儿嫁给他。

在清歌出嫁的这一天十里红妆，满天金箔飞舞。

——

恢复了一些灵力的明帆终于醒了过来，如今的战局对他们十分不利，溟北林和花若若已经快支撑不住，莫筱岚失去了意识，灵魂已被抽走，尚君看着自己手上的这魂魄，只要自己轻轻一捏，必定叫她魂飞魄散。

墨洛凡因为反抗满身是伤，眼瞳充血，流出了血泪，和他那次红色的眼瞳一起形成了一副恐怖的模样。

“鬼王大人，你可算是醒了，快想想办法！”溟北林累得瘫坐在地上。

明帆从地上站了起来，闭上双眼，深吸一口气：“这一世，也就到这了。”

他抬头看向一切的始作俑者，清风水神扇感受到了主人的召唤，前来相助。

明帆漂浮在空中，身体变成一只巨大的火鸟，冲了上去。

“这是什么！”尚君一惊，得到薄貔力量的他，如今应该是这世上最强者，为何会被这火鸟的火焰给灼烧，能灼烧掉薄貔的火焰应该只有天神之火，可区区一个小小的鬼王，怎么可能能够驱使天神之火，不对，薄貔一族便是被鬼王若诛，难道……

城外的明瑶感受到了兄长赴死的决心，心中一阵绞痛，青靖立刻抱住了她。

“哥哥！！哥哥！”

耳边传来明帆那温柔的声音：“瑶瑶，今后要自己好好照顾自己，兄长不能再护你平安了。”

“不要，哥哥。”明瑶几乎哭到昏死过去。

——

东方的天边突然出现了一大朵火烧云，红色的火烧云笼罩住了半片天空。

“娘亲。”小小的孩子抱住清歌的腿，奶奶的声音还说不清楚话，下一秒他就被墨初抱了起来：“我们来看看娘亲在想什么，想的这么入迷。”

“娘亲，想……”

清歌摸了摸她的头，指着那烧的通红的天空说道：“有人来接娘亲了，娘亲要走了。”

她一抬头，暮云和尚子莫就站在墨初的身后。

“何必要走呢？在这里不好吗？”尚子莫道：“这里有爹爹，有娘亲，有夫君，有儿女，在这里，我们可以过上正常人的生活，你的肩膀上没有这么多的负担，不必为了他人再次牺牲自己，留在这里不好吗？”

清歌起头来，脸上挂满了泪水：“在这里很幸福，幸福的就像是一场梦一样，我也知道，只要我自己不愿意醒过来，没有人可以强迫我醒来，可是逃避不是办法，身在其位，就要做其事，我肩膀上的不是负担，而是我喜欢看到的万家幸福。”

语毕，若大的火凤凰出现在她身后，燃尽了所有的美好幻境。

“这句话，她也说过。”明帆褪去鸟身：“我一直都觉得，筱岚像以前的她，而你像极了成为上神后的她。”

“她？是玄女殿下？”莫清歌问道。

明帆笑而不答：“我送你回去吧，如今能够阻止尚君的人，也只有你了。”

“我该怎么做？”

“阵法与他已经融为一体，人在阵在，人亡阵亡，而我的凤凰玄火可以燃烧掉人世间一切的事物。”

“我明白了。”莫清歌点头，再睁开眼时，面前是无尽的阴暗，血腥味充斥着她的口鼻，而她被人提至空中，无法动弹。

尚君见她醒来，讽刺道：“你居然还没死，可真是……”

“兄长，不对，我该称您一声父亲。”

尚君顿时眼泪充满了眼眶，他等这句“父亲”已经等了很久很久：“清歌，清歌！太好了，太好了。”连忙将人放了下来，治好她身上所有的伤，一把将人搂入怀中：“女儿，再等父亲一会，马上我们一家人就可以团聚了。”

“这阵法是要以同等之物交换，我之所以可以回来，是因为这个世界还有莫筱岚，可母亲早已香消玉殒，这个世界没有能够换她回来的生灵了。”

尚君的手僵在了原地，放开了她：“不，不会的，只要以万千性命为祭，一定可以让暮云回来的。”

“那若是这万千性命换不回来呢。”

“那就十万，百万，千万！只要能让暮云回来，多少人的性命，哪怕是搭上我的命也可以。”

“父亲，你太极端了，你比所有人都清除，母亲是回不来的了。”她牵起尚君的手，从他身体里拉出一缕灵力分身：“走，我带你去看看。”

两人穿过阵法缠绕的百里皇城来到远处的一家户外人家中，一家三口其乐融融，只有五六岁的小姑娘开心的依偎在母亲的怀里听她讲故事。

“这是……”

“那个小女孩就是母亲的转世。”莫清歌说道：“是鬼王相告，这么多年过去了，母亲也已经轮回了两世，这一世的她虽然出生在寒苦人家中，但此一生幸福快乐平安，她会健健康康的长大，嫁给一位如意郎君，儿女双全。”

她转头看向身边已经热泪盈眶之人：“母亲身为圣女，虽享有荣华富贵，可她并不开心，父亲，倘若你用这邪术复活了母亲，那些记忆经历都会随之复活，她永远也无法像现在这样幸福快乐，父亲放手吧，能不能不要再让那些幸福的家庭和我们一样支离破碎。”

回到原来的躯体当中，尚君张开眼睛，问出那句他一直没有得到答案的话：“为什么，我们就得遭受这些。”

“只有失去，才能明白拥有的快乐，如果能弥补，要尽力去弥补，而不是一味的将苦难施加给他人，这样只会让世界的苦难越来越多。”莫清歌抱住了他，这是父女两人真正意义上的第一次拥抱。

“是吗。”尚君闭上了眼，这或许就是清歌你啊拼了命的想要拯救这个世界的原因吧。

明帆的凤凰玄火在尚君身后张开，后背传来灼热的气息，身体不自觉的飞了起来，他放开这温暖的怀抱，脸上恢复了那慈爱的笑容：“清歌，你的前半生太苦了，父亲希望后半生你要为自己好好而活。”

当火焰快要完全将他吞噬时，他睁眼看着天空：“也不知我多久才可以赎完我的罪过，转世成人与你再次相遇。”

阵人消失，阵法也随之消失，化作温柔的春雨散落大地，滋养万物。

——

当慕清雪醒来后，已经是三天后，床边守着的莫筱岚见她醒来，脸上的担忧总算平了，见她不说话立马要将孩子抱来给她看，母子连心，当初她这么喜欢腹中的孩子，一定会想见他的。

“别去。”慕清雪拉住她的衣角：“最后的时间，陪陪我好吗？”

“嗯。”莫筱岚重新坐了下来。

“你说若我死去，是不是也能回到原来的世界。”

莫筱岚苦笑一声：“回去当社畜有什么意思，不如就留在这里陪陪我。”

“可是，我留不下来的，不是吗？”

两人沉默了许久，最后还是慕清雪轻轻开口道：“孩子就叫阿无吧。”

“阿梧？好啊，我还记得，你说过梧桐树是最乖的树，从来不长……”

“是一无所有的无。”

莫筱岚没有再说下去了，慕清雪也不再张口，风带走了一切，也包括这个可怜的姑娘。

“莫姑娘，不好了，小世子不见了。”宫人急忙跑了过来，莫筱岚点点头，给慕清雪盖上了白布：“我知道了。”

阿无。

原来，她在恨慕清风的同时，也葬送了对阿无的爱。

夜晚，莫筱岚在破烂的宫门口拦住了那个企图带走阿无的人，那人一身黑衣，脸上是被阵法反噬的伤疤，密密麻麻的盘在右脸上，再也没有当初的仙风道骨。

“怎么，你是来替你的雪丫头抢走这个孩子的？”

“不，我是来放你走的，顺便告诉你，这个孩子，叫阿无。”莫筱岚抿了抿嘴：“一无所有的无。”

听到阿无这两个字的时候，慕清风是有些惊讶的，不过他很快就明白了这个意思，也更加确定了莫筱岚会放他走。

“走吧，走得越远越好。”她扔了一个包裹给他，里面全是大额度的银票和一些碎银子。

“她……怎么样了。”慕清风问道。

“一切安好。”说这四个字的同时，一颗泪水从她脸上划过。

“那便好，虽然我不喜欢你的雪丫头，可这个孩子的身上流的是百里家的血，我定会好好对他，也劳烦你转告她，下次擦亮眼睛不要再被骗了，祝她找到一个好人家，我们此生，生死不复相见。”语毕，慕清风的身影消失在了夜暮中。

解决完一切的后事，莫筱岚来到了清灵水榭中，推开那道门，本来是为她做的玉床，现在躺着另外一个人。

墨洛凡在那场大战中受伤太重，连花若若也束手无策，只能将他放置于玉床，希望能借助这里的灵力替他疗伤，可好久能醒来，却不是谁能说得准的，可能是明天，可能要一年，也可能永远不会醒来。

“洛凡，现在所有的事情都已经落定了，明帆完成了他的历练，去往下一个世界了，鬼王由瑶瑶继承，青靖辅助她，清源门的掌门之位我已经交给了竹帆，溟北林代掌魔界，相思重新成为圣女，废除魔尊婚嫁之规，若若成为了人魔妖鬼四界第一药师，墨初带着清歌的化心莲回到了另外一个世界，假以时日，清歌便可以真正的复活，这个世界已经安定下来了，你多久才会回来呢？”

日复一日，年复一年，清灵峰上的花开了又开，后山的竹笋正长得娇嫩，莫筱岚便带着锄头去挖点竹笋，今年的竹子格外的高，竹叶也十分翠绿，莫筱岚穿的素雅，脚边的泥染黄了她的浅蓝色衣裙，收获倒是不少，满满一篮子，正当她准备打道回府时，身后出来一阵熟悉的声音。

“师尊。”

正如二人第一次见面那样，也是在这后山之中，茂密的竹林内，只是当年那个被殴打的小孩如今已经长大成人。

竹叶随风而响，颂唱风所带来的歌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