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已深。
绿儿搀扶着醉醺醺的慕容府走入了卧房。
卧房之中,摆放着各式各样的兵器,颇为引人注目。
慕容府瘫坐在床上,却兀自哭了起来。
绿儿倒是没有见过这个样子的六爷,急忙问道:“六爷,你这是怎么了?”
慕容府苦笑地摇了摇头:“我很没用,对吧?”
这突兀的话让绿儿有些诧异了:“六爷这是在说什么呢?”
“我是个废物,我是个废物。”慕容府嘟囔地道。
绿儿安慰道:“六爷,你这是说什么呢?”
慕容府忽然一把拥住了绿儿。
慕容府的力气不小,绿儿急忙推开了他,大口喘着气,急忙说道:“你这是在做什么啊?”
“我喜欢你。”
绿儿脸色涨红:“六爷,你看清楚了,我是绿儿。”
慕容府忽然起身,眼神也变得奇怪了,有一些狰狞。他起身向前,步步紧逼。
绿儿则步步后退,直到退向了墙脚。
绿儿冷声道:“六爷,我是绿儿,不是你心心念念的世子妃。”
“我知道。我喜欢的人,就是你。”
慕容府俯身上前,是扑鼻的酒气。绿儿皱紧了眉头:“你这是做什么呢?”
“我很没有用吧?”慕容府喃喃地道。
绿儿摇了摇头:“怎么会啊?六爷是顶天立地的男子汉,是这个家的支柱。”
“我要娶你。”
绿儿又是心头一惊。良久,才道:“六爷,你这是说什么玩笑话啊?我不过是一个奴婢而已。这么多年了,也承蒙六爷的抬举,一直没有撵我走。”
“我不管,我要娶你。”慕容府笃定地道。
绿儿从来没有见过这么可怕的六爷。
她一时语塞,不知道应该说什么好了。
半晌,她回过神来,道:“你看,世子妃,人家是宰相之女。而我呢,出身低微,虽然也学了一些诗书,但又怎么能做六爷的女人呢?六爷不嫌弃,我自己都害臊。”
绿儿觉得,这也不过是六爷受了什么刺激才说出的、没有考虑什么后果的荤话。也许,他酒醒之后,一切就忘记了。
慕容府喃喃地道:“你知道,我为什么说自己没用吗?”
绿儿大概是了然了。凭借女人的直觉,她也大概能猜出来,慕容府对于沐清歌有着不一样的情愫。只是,这种情愫必定是大逆不道、有违礼教的。
绿儿沉默不语。她可不想去做沐清歌的替代品。良久,她默默地道:“绿儿不知道。不过,绿儿只知道,绿儿的本分就是侍候好六爷,做一辈子六爷的丫鬟。等绿儿老了,六爷不喜欢了,六爷也大可以把我遣散回家。我也不会有多少怨言。”
“我最没用的地方,就是即使面对心爱的女子,也只有在酒醉的时候,才敢告白。”
绿儿的脸像是喝了烧酒一般忽然滚烫了起来,结巴地道:“六爷,喜欢我?”只是,她刚说出口,就后悔了。谁也不知道,是不是自己的自作多情。
慕容府凝视着绿儿:“你待在我身边这么长时间了,难道还不知道我的心意?从始至终,我喜欢的人,只有你。”
“那世子妃算怎么回事?”一个奴婢,可以得到主人的喜爱,这已经是无上的荣耀了。只是,任何一个人都不希望别人共享感情。纵然有些胡闹,在旁人看来有些不够理智,但是,绿儿依旧要问这个问题。
“她,不过是一段小插曲罢了。”
慕容府温和地说道,看不出一点酒醉的样子。
慕容府双手放在绿儿的肩膀上,郑重地和绿儿说道:“之前,我总想着,把一切事情都办妥了,再和你提这件事情。可是,现在,我觉得,是时候了。你,愿意么?”
他是如此的局促、紧张,就像是第一次偷吃糖果的男孩一样。
显然,绿儿也十分紧张:“我再考虑一下吧,至少,也得等你酒醒了再做定夺。”
“有些事情,非要我说不可吗?难道人,就不能糊涂地活下去吗?”慕容府苦恼地说道。
绿儿微笑地摇了摇头:“也许对你这种养尊处优的人来说,一份感情,并不需要付出很多。可是对于像我这样的人来说,一份感情,付出的就是一生。所以,我并不希望把自己的一生托付给一个醉酒的人,即使他是六爷,是西凉王的儿子。”
“我没有醉。我说的都是真心话。对吧,楚晚绿?”慕容府道。
绿儿反倒有些迷惑不解了:“你,在和谁说话啊?”
慕容府道:“这么多年过去了,你就不好奇自己的身世吗?”
“我的身世?不就是因为少时家境贫寒,所以被父母卖掉了吗?所幸有西凉王收留,我才得以留下来。”说到这里,绿儿不由得露出了感激的神色。
这么多年了,西凉王让她接受的教育并不比西凉王自己的儿子差,这是一个丫鬟断然享受不到的优待。
慕容府接着说道:“绿儿,这么多年,你难道不想知道,为什么西凉王会对你另眼相看呢?”
绿儿诧异不已:“对我?难道不是对每个丫鬟都是这样吗?”
慕容府冷笑道:“我的父亲可并没有那么伟大。他之所以优待你,是因为你的父亲。”
“我的父亲?”
“你的父亲是楚傲才,乃是武朝著名的状元郎!你的名字是楚晚绿。”
绿儿一时间愣住了,她原以为这不过是慕容府的戏言,只是,她发现慕容府神色严肃,并不像是在说笑。
良久,绿儿涩声道:“状元郎又如何?这么多年过去了,我受了这么多苦,他又在哪里呢?”
“令尊过世了。”慕容府沉痛地道。
“怎么会这样?”
“满门抄斩,只留下你一个小女,时年三岁,发配西凉,充为军妓。”
显然,慕容府说的每一个字,都像是针扎一般扎在了绿儿的心上。绿儿全身颤抖,终于忍不住哭出了声,却是口不能言。
慕容府道:“这么多年了。我爹一直瞒着你,就是怕你有心理负担。”
绿儿苦笑道:“我能想什么?我不过是一个罪臣的女儿。”
慕容府凝视着绿儿,道:“请不要这样说自己。”